郑王在京城中着实是个异类,他是孤家寡人,跟其他藩王不同,没有妻族在京城,又因为之前对明鱼幼表面上太负心而名声不好。
他更不是什么强藩,来巴结他的人向来少。
等到这次回京了才好些-----隆庆帝摆明了抬举他,底下人都是会看风向的。
可是最近他的负心薄情的名声又传的沸沸扬扬,远着他的人就又多了,加上出了楚王的事,现在京城中官员们基本上是谈藩王色变,他已经多日没接到拜帖了。
这回听说有人专程来请,底下还没落款,不由有些奇怪。
他觉得奇怪,便将帖子扔在一边,等东西都准备停当了,按照钦天监算出来的日子,往定北侯府去了一趟。
定北侯府门口的石狮子上披着红绸,连牌匾上的四个烫金大字也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光华璀璨起来,盛夏的天,郑王却觉得背后丝丝冒寒气,目光沉凝了一瞬才迈步进门。
他是要替明鱼幼认女儿的,还有礼部官员随行,其中便有员外郎卫二老爷随行,卫家便俱都出来迎接。
他摆了手叫免了,见过卫老太太,说上几句话,卫老太太便跟他说了天恩浩荡之类的恭维话,又说:“等过了八月,便要往云南去一趟了。既然是认了女儿,王爷就没什么表示?”
礼部几个官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说话。
圣上只叫认女儿,可是大家都知道郑王负心薄情的,哪里真的心甘情愿?
郑王果然便咳嗽了一声,才点头道:“应当的,应当的......”
等卫安正式行了礼磕过头,才说:“既如此,云南那里,你就替你母亲多磕几个头,等你从云南回来,可来王府小住一段。”
卫安轻声应是。
前一天郑王已经送过东西来了。
都是不能用的,是明鱼幼在颠沛流离之时也不忘记孩子,密密麻麻缝制的小孩衣裳,大约是因为不知道男女,男孩儿女孩儿的颜色款式都有,女孩儿的做的尤其的精致,线头都是在衣裳外头的,生怕贴身穿的衣裳有线头会卡着孩子。
那都是当母亲的对孩子的全部期望和爱意。
卫安几乎能想像得到当时明鱼幼是以怎样的绝望和期许交杂的矛盾心思做的这一切,当初她对即将要出生的孩子,也是一模一样的心思。
她捧着东西坐了一整晚,一整晚都没闭上过眼睛,一闭眼睛就是明鱼幼的画像和长宁郡主的脸,中间还夹杂着她自己才刚出生就被彭采臣溺死在澡盆里的孩子的脸。
搅得她肝肠寸断。
她到现在还一吸气就觉得胸口疼,想一想郑王同时送来的那些首饰,又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前世今生都不知道父爱两个字怎么写,对于母亲还可以想象,对于父亲,有了卫阳清在先,反倒没那么深厚的感情了,直到现在,看见郑王的眼睛,才忽然觉得有些委屈。
她已经很久不敢觉得自己委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