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卒们的训练也才二十多天,基本的队列概念已经掌握,简单的服从也能做到。把他们捏合到一块后,在狩猎场上要求进行配合协调时,还勉强能看,可一旦加快速度,应对各种复杂的情况时,无论是指挥的卒长还是兵卒们,都显得有些混乱。
赵无恤大摇其头道:“所以,还得继续练啊,不过再过半旬吾等就要出发北上,只望在行军中能有进步,要真正成军,还得见过血才行。”
在离开之前,他还得去和乐灵子道个别,从始至终,无恤都还没将要离开宋国的事情告诉她知晓。
……
乐氏府邸内,君女的居室。
赵无恤推门而入,只着足衣轻轻地走了进去。
一身素稿的乐灵子静静地坐在榻上,看着扁鹊寄来的医书。从无恤的位置看去,因为哀伤,她肩膀有些瘦削,却没人能怀疑,早在乐祁还在时,此女便能扛起一个宗族的内务。
灵子虽然是司城乐氏的庶女,但因为精通医术,甚至能为宋国公室的夫人、公女、女公子们治病。尤其是与宋公最疼爱的独女南子交好,所以无人敢因为乐祁去世而轻慢她。
甚至于,家宰陈寅曾悄悄地对兄弟陈定国说,这位君女连带她未来的夫婿赵无恤,比家主乐溷要可靠得多,难怪老家主将不贪之玉传女而不传男。
无恤走到她的对面径自坐下,却见少女体态纤秾合度,虽容貌尚有几分稚气,但因为目睹乐祁之死,恍如一夜之间织茧蜕变,眼中多了几分成熟和坚韧。
见无恤过来,灵子便抬起眸子温柔地看着他,唇角微微扬起,露出了绚丽如昙花怒放的迷人笑容。
乐灵子对无恤的情感在他宁愿冒着被抓,被驱逐的危险也要护送乐祁棺椁回国后,又更深了几分。在赵无恤的安慰和陪伴下,她已经从丧父之痛里走了出来,心裏那个巨大的空洞有了新的填补。
少年正讷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时,少女却将一匣装满了各种针石医药的竹篚放在了两人中间。
里边有不少治水土不服,伤寒创疡的药,都一一用瓶罐装着包好写明了用途,看得出极其用心,这是专门为未婚夫出远门准备的。
“灵子,你这是何意?”
乐灵子原本有些落寞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酒窝,清扬婉兮的眼睛盯着无恤,露出了无奈一笑。赵无恤离开宋国的事情,还未对她讲过,但乐灵子观察这些天府中和邑中的动静,感受到了赵无恤心中的悸动,却早已有了预料。
她淡淡地说道:“君子是要做大事的人,灵子虽然不舍君子,但也愿意做你的季隗、齐姜,只希望君子不要让我等二十五年。”
赵无恤接过竹篚,心中涌现阵阵不舍和感动,还有愧意。
当年,晋重耳流亡时,在白狄娶了咎如氏的少女季隗,做了十二年夫妻后,想要离开狄地,前往列国寻找机会。于是便和她许下了“待我二十五年,不来,乃嫁”的誓言。季隗却笑着说,二十五年后,自己坟冢上的柏树都老大了,不必留下期限,我会永远等你。
而齐桓公的女儿齐姜,更是在重耳在齐国乐而忘归时,毅然和狐偃密谋,将重耳灌醉,送他离开齐国。
晋文公能成就霸业,离不开这两位女子。
赵无恤抚着乐灵子的手,也从她的这句话里,知道了她的决心和牺牲。
他也赌咒发誓道:“三年,待我三年,到时候乐伯的丧期已过,我也必能成就事业,便会来迎娶你。”
乐灵子面上带笑,可热泪却夺眶而出,扑簌簌地打湿了素裙。
赵无恤轻轻为她拭去泪水,而灵子则竭力忍泪,还了他一个微笑道:
“妾待子!”
千言万语,只化作这三个短短的字,却是重重的承诺!
虽然在太行道上早就有过亲密接触,但乐祁死后,俩人都是守礼之人,所以从无亲近之举。如今居室无人,动情之下,也仅仅是两人十指相合。
就这么静静地过了良久之后,乐灵子才开口喃喃说道:“不过君子走之前,妾却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
“再过两日,便是宋国公女南子的及笄之礼,公室中有饮宴,下妾与公女是闺中好友。如今妾有孝在身,不能前往,还望君子替我前去观礼,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