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刚结束了饮宴,他就又晓有兴致地对着无恤的轻骑士们研究开了。
“这单骑走马,在林苑里穿越河流、山丘、疏林时可比战车好用多了,只是骑射有些困难。”
他接过赵无恤递过去的弓箭试着开了一开,笑道:“果然比步弓更轻些,除非在马上坐定不动,否则这种骑弓只能破敌一甲,甚至射不死厚皮的大彘、熊罴。”
曹伯阳不愧是打猎的行家,只瞧了几眼,便将轻骑士和骑弓的优劣看明白了。
赵无恤将曹伯递过来的骑弓又推了回去,同时把自己那匹带着马鞍的坐骑献给了他。
“珠玉赠佳人,宝马赠英雄,这单骑虽然并不十全十美,但作为狩猎的辅助倒是不错。还望曹伯笑纳,全当是外臣的一点小小心意,可以交予工匠仿照制作,在曹国也培养出一批围猎的轻骑来。”
曹伯乐滋滋地收下了,他为人倒是出手阔绰,傍晚时派人回赠了无恤五十副猎物皮毛做的革甲。
在回到林苑外赵武卒们扎营的矮丘上时,虞喜有些不解地问道:“旅帅,轻骑和马鞍可是吾等的利器,就这么轻易送给别国诸侯,真的好么?”
赵无恤用马鞭敲了下虞喜头顶的皮冠,教训道:“将眼光放远些,马鞍也好,轻骑也好,仿照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在新绛周边其实已经有所传播,只是无人能比汝等更精通而已,与其等人偷学,不如做个人情。至于送给曹伯会为日后留下什么隐患?”
他冷笑了一声道:“若是雄才大略的英主,会效仿我狄服骑射,组建一支轻骑士用于征战。可这嗜猎如命的曹伯阳,只会装备他的猎手,在夏苗时多玩点花样,不足为虑。”
更何况,东周初年小国猛然崛起成为强邦的短暂机会早已结束,曹国这种局限于济水淮河间的小邦,就算晋文公附身曹伯,就算管夷吾重生到此辅佐,恐怕都很难翻起大浪来。
曹国在十多年前就被宋国欺凌得不成样子,曹悼公前去宋国朝见,遭宋公禁锢而死。随后曹国三世而乱,曹声公、曹隐公、曹靖公连续弑兄弑叔,导致君位数易,这个小国就更加不堪了。
更别说如今摊上了曹伯阳这个除了狩猎和敛财外啥都不管的活宝,国政更是半分起色都无。
第二日狩猎结束,一行人沿着济水拔营东行。
虽然曹伯阳神经大条,敢放赵无恤全副武装的七百来人过境,但曹国和宋国一样,也是君权强势,公室权威尚在。曹国的司马带着千余名曹兵前后夹着赵武卒,警惕的目光从未离开他们半眼。
无恤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一面吩咐众人小心提防但不要反应过度起了误会,一面对众军吏感慨道:“俗言道,十室之邑,必有忠士。曹国虽小,且国君不肖,却也有中邑十余,人口三十万,其间朝堂市坊、里闾乡鄙间也有不少人才,吾等不能小觑。”
众人应诺,而在路上,赵无恤也接到了晋国三卿开始攻击衞国边邑的消息。
他举着赵鞅派人传递来的帛书对张孟谈道:“晋、衞的战幕已经拉开,我父称到了六月上旬时,他们必定会渡过大河围攻濮阳,吾等必须早日解决在曹国的事情进入衞境,好去与他相会!”
赵无恤所谓“需要解决的事”,说起来却让人哭笑不得。
曹国之封,最初的目的就是周公要防备殷遗民的宋国而安插的一枚棋子。因为历史原因,两国本来就相互视为敌人。再加上十多年前曹悼公被宋国囚禁致死一事,使得曹国极其仇宋,在国际关系上,只要宋国赞成的曹就反对,只要宋国反对的曹就赞成。
于是当宋国还留在晋国同盟内时,曹国就派人前往齐侯杵臼的盟会上跪舔;到了宋国因为乐祁被拘押、遇刺一事,独立于晋、齐之间时,曹国也结束了和齐国的亲密往来,只和与宋是世仇的郑国交往。
所以,赵无恤让子贡前往陶邑货殖和建立落脚点时,就遭到了这么一摊事:曹伯因为赵无恤是宋国乐氏之婿,还被宋公礼遇,就连带把他一起恨上了,竟然将子贡等人严加看管在驿馆里,犹如囚禁。
不过曹伯阳也听过赵无恤在晋国时狩猎获白麋的传闻,又受了不知道哪个巫祝的胡乱掐算,觉得若是这个被逐的卿子入曹,定能把祥瑞之气也一并带来,助他夏苗时大获。
于是一个多月前,曹伯便让子贡写信,他也亲自书于简册,郑重告知无恤不要再呆在宋国,还是弃暗投明,入曹会猎于济阴郊囿。
如今赵无恤投其所好,又是陪他狩猎,又是赠送狩猎的新玩具单骑、马鞍等,两人的关系已经改善。至于货殖之事,曹伯则笑呵呵地说等到了陶邑公宫中再商量不迟。
然而赵无恤心知事情不会这么轻易,因为子贡在信中叙述他在曹国遇到的阻碍,还不止来自曹伯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