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无义战,最不缺的就是战争,晋国的体制说白了就是军国主义,六军将佐既是六卿,晋国先军政治,无年不战,对这类事情都习惯了。
其中最急的,自然要数夷仪的主人中行寅,接到消息的当天,他便在朝堂上大力请求晋侯征召全国兵卒去支援,赵鞅想到这胖子涨得通红的脸,心情就一片大好。
晋侯还是很关心夷仪的得失,晋国霸权得失的,他给六卿下了严令,让执政知跞主持。
可知伯对中行氏领地,乃至于晋国霸业能否保全依旧漠不关心,过去,凡是遇到难以抉择的事情,知跞总习惯避让甩锅。
当年和籍谈一起出使成周,遇到周景王的刁难,他见情况不妙就让籍谈应答,结果籍氏留下了“数典忘祖”这一恶名。等到鲁昭公被驱逐出国,来到晋国寻求仲裁时,知跞见这位丧家之君性情实在太过刁钻,于是便捂着耳朵推脱了职守,把球踢还齐国。
他没有当上执政前,隐身于范鞅和赵鞅这两个强势的上司下属背后。执政后虽然多了些担当,勉强主持了一次支援鲁国,反攻齐国的战争,但凡事依然想指派赵鞅去出头,让赵氏的力量去与齐人消耗。
这一次,赵鞅却推辞了,自从铸刑鼎事件后,被范鞅等人利用戏弄过多次后,赵鞅也渐渐学聪明了,以往都是赵氏在流血,其余诸卿在后方无所作为,这回让中行氏挡挡枪有何不可?
“鞅带着偏师辅佐中军将即可,哪能枉自称尊,僭越主帅之职?”
于是乎,这次出兵便成了中行、范、赵、韩、魏五家均摊的事情,知氏上次出过兵,在太行以东少有领地,自然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守,知伯以执政身份遥遥指挥。
若用赵无恤的话说,晋国现在是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啊。
何况执政自己就是最自私的一个。
比起边鄙之患的齐国,晋国六卿内部矛盾已经成了主流。即便是一个初入新绛的卿族少年,只要在泮宫里摸爬滚打几个月,在晋国贵族圈厮混上几年,就再也没人说得出“由我失霸,不如死”的豪言。
当年外战急先锋却氏,鞌之战,鄢陵之战都立下巨大的功勋,结果如何?一转眼,就被栾氏、中行氏利用晋厉公灭了满门!
六卿再也无法信任地把后背交给对方,再也无法全心为晋国谋取霸权,每次战争都会留一大半,甚至是全部的兵力留守,也难怪霸业越来越凋零。
所以,这一次赵鞅是因为自家儿子,还有董安于的谋划而出兵,他要为家族的利益而战!
……
当然,顾虑到自己的声望和国人舆情,姿态上也得做足,他明面上也是受了君命,要去抵御齐人入侵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邮无正带着温县兵卒,去韩氏的州地驻防,与赵无恤的西鲁遥相呼应。
他甚至还十分大度地给小宗邯郸氏放话,同意他们发兵相助姻亲中行氏,如今邯郸也竭尽全力,集结了八九千人,只等与朝歌的范兵汇合,便可凑齐千乘兵力进逼黄河,到时候齐人就别想安心攻城了。
赵鞅自己则亲带的五千赵兵也会做出驰援夷仪的架势,但征召速度,行军路线,主攻方向就有很多可玩的花样了……
临走前,他还完成了与吴国人的接洽,虽然在硬碰硬的战争中,赵鞅再不愿意让赵兵白白损耗,但在外交上,他还是尽力为晋国争取了一些东西。
吴国行人屈无忌希望买些大原、代北、鲜虞良马南下,同时希望晋国能对楚国北境予以压力。
前者赵鞅一一满足,后者他表示无能为力,齐国方面倒是能考虑一二,两家鏖战得越发剧烈,吴国就越能安心向南。赵鞅也希望吴国能做出北上的姿态,晋侯愿意承认吴人对徐国的占领,以及将郯国纳入势力范围的举动,甚至连海滨的莒国也没问题。
对此,屈无忌无法抉择,只能说回去禀报吴王和大行人伍子胥知晓,再回复晋人。
赵鞅对此并没有报希望,这一去一回可得三个月时间,到时候恐怕晋齐早已分出胜负了。
吴国使节团也会随同赵鞅东行,他们接下来会穿过衞国,在濮阳呆上几日,然后访问鲁国西部,再从曲阜、邾国、莒国归吴。
这路线和赵无恤的谋划正好重合,于是赵鞅便又向屈无忌提出了一个请求。
“吾子无恤有信件至此,称西鲁缺人手,此次吴使过衞,还望能带上些许‘商贾’、‘工匠’‘隶臣’随行,可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