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当赵无恤点明一个重要事实时,侯犯一下子便心动了。
“现如今郈邑已经在你手中了,数千兵卒任你调遣,士和国人俯首是听,可在叔孙接纳此邑后,你却要将它还给叔孙氏,不觉得可惜么?”
侯犯手指紧紧扣着掌心:“这是作为臣下应该的,还请小司寇勿要说了……”
“应该的?你错了,世上没有什么是应该的。”
“侯马正是不是觉得换一个邑做邑宰或司马其实也不错,职位至少要比马正高?可这是最好的情况,但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叫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等你将城邑和兵卒交给叔孙氏后,你便失去了立身于世的凭借,叔孙州仇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他能谋害公若,也能反过来谋害你!”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这的确是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侯犯脸色大变:“那我应该如何是好?”
赵无恤现在完全没了方才正义法官的形象,整一个想要诱惑人类犯罪的恶魔:“不要将郈邑交给叔孙氏,拒邑自守即可,这裏北临泰山,南临汶水,是易守难攻之地,单单靠叔孙氏一家休想强攻下来。”
侯犯坐下的马儿感受到了主人的内心的颤动和不安,马蹄不住抬起又放下。
“但若是无叔孙氏庇护,我也会被整个鲁国围攻的……”他突然眼前一亮:“我总不能去投奔齐国罢……”
“齐国?”赵无恤哈哈大笑:“你忘了阳虎去齐国是什么下场了?”
招揽贤士需要声誉,而国际声誉则像滚雪球,齐侯遭阳虎再叛,又扣押了进齐国救死扶伤的扁鹊之徒子阳,名声开始渐渐败坏了,所以各国亡人想要逃进齐国前,先得考虑下这个国家的风评。
所以在思量后,侯犯也失去了投齐的信心,他这下是真的难住了,他本来就对驷赤、叔孙州仇有疑心,忠诚半点无,野心倒是一箩筐,于是便开始低头思索自己的出路。
最后还是赵无恤给他指了条明路:“侯马正,不要想了,你无处可去。郈邑位于齐鲁两国之间,是兵家必争之地,想要自己长期保有,只有我,只有西鲁能够接纳你!”
……
“小司寇……愿意接纳我?”侯犯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方才他能走过来,完全是衝着赵无恤的名望,本来都做好因为杀了公若一事情被好好斥骂责问一番了,孰料赵无恤却只字不提,还邀他入夥。
“我曾给公若开出了不少条件,若是他早两三天答应,也不会落到这一下场,本司寇对事不对人,我看中的是郈邑,不是公若,还是那些条件,一条不变,你若是愿意加入西鲁诸大夫的秘盟,我便能帮你脱罪!在郈邑站住脚跟,我可以立誓,不干涉郈邑内政,你只需要保持公若时的状态,不让叔孙州仇染指此邑即可,何如?”
侯犯怦然心动,这正是他需要的,但犹豫仍未消息,毕竟这样要冒不少风险。
但赵无恤下一句话却让他彻底没了犹豫。
“等事情过去后,我能举荐你成为真正的邑宰!甚至……是邑大夫!”
“邑……邑大夫!?”侯犯呼吸急促起来,这是他没想过的巨大好处。
“小司寇莫不是在说笑?”
“现在是百川沸腾,山冢崒崩的大争之世。诸侯卿大夫的地位可谓是高岸为谷,深谷为陵,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所以阳虎本是一区区陪臣,却差点挡了真正的执政。柳下跖本是罪恶滔天的盗寇,但只要他能够立下足够战功,我都能举荐他为大夫,何况是你?”
“我愿追随小司寇!”侯犯不失野心家本色,说变就变,他语气急促地答应了,随即偏头看了一眼身后,压低了声音道:“驷赤一定不会答应,应该如何处置他……”
赵无恤笑眯眯地看着已经入戏了的侯犯:“你现在是此邑主人,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侯犯眼中闪过一丝狠绝:“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一刻之后,驷赤那颗白发苍苍的头颅便被侯犯装在匣子里,献给了位于南门的赵无恤,和公若一样,他死不瞑目!
这是赵无恤允诺退出南门的条件,也是侯犯的投名状……
赵无恤瞧了一眼,让人将驷赤、公若的头颅摆到一块,心裏思量道:
“驷赤会被说成是与公若火拼时同死,这当然骗不了三桓。只是他这一死,侯犯便绝了退路,等叔孙州仇的兵卒赶来接受城邑,就能吃到一碗闭门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