蒯聩对那个深得民心的弟弟又是嫉妒又是厌恶,感觉自己受到了背叛,一挥手道:“不见!”
“那要如何处置公子郢?”
杀?还是不杀,衞侯苦恼不已。
壶黡又道:“还有一事……公女伯姬和群公子一起,愿意担保公子郢没有谋反,希望君上释放他……”
“求饶?他们想要作什么!”
话音刚末,衞侯的姐姐伯姬在衞侯夫人吕姜陪伴下,掀开帷幕走了进来,气呼呼地指责蒯聩,她还不知道丈夫在家中吐血昏迷。
“蒯聩,汝为何抓了子郢!”
“阿姊你怎么来了?”
蒯聩得以继位,这位姐姐出力不少,被当面指责,他一时间有些心虚。
“我要来为子郢说情,宫廷中的礼节,他没有任何过错。朝廷规定的礼制,他也没有违背,听命应对,过去几年里更没有一点过失,为何无缘无故说他谋反?”
蒯聩一时间犹豫了,他想起自己还是衞国太子的时候,郢与自己还算亲近,很守礼,对自己毕恭毕敬。他也想起父亲衞灵公想要立郢为太子时,郢坚决不从,这样无欲无求的人,真的会想谋反篡位么?
但昨夜赵无恤在醉后对他吐露的那些事情,却又件件证据确凿,那封石圃给赵氏的书信,到他们拟定的夺门计划,每一件都让蒯聩不寒而栗。
“是了,就算郢不是主谋,但若石圃谋反,弑杀了寡人,他无疑是最适合被推到君位上的人选。”
所以说来说去,他还是有罪,为何要这么贤明,为何要在民众面前表现得比国君好,这不是有野心的表现么?
于是他的心再度硬了起来。
“就算子郢有错,容忍他一时又能如何?”伯姬还在苦口婆心地劝说。
蒯聩火冒三丈,他最讨厌别人对他指手画脚了,哪怕是善意的也不行,何况他觉得自己已掌控衞国实权,不再需要姐姐和姐夫的扶持了,便大骂道:“糊涂!寡人才是国君,这裏还轮不到汝等妇人来说话,子郢决不能放过!”
“君上,君上!大事不好了。”就在此时,刚出去的石乞又跑回来了,一脸的惊慌失措。
“又有何事!?”
“宫门外聚集了一群民众,有百工、有商贾、还有士人,他们围住了两阙,向君上请命,希望能放过贤公子郢。”
“哈哈,贤公子?”
蒯聩被气得有些癫狂了,他轻轻吟诵起了一首诗:“叔于田,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
一时间,伯姬和吕姜的面色都变了。
这首诗,是郑国的诗歌,是郑地百姓颂扬郑庄公弟弟叔段仪容美貌,品德高尚的。但共叔段却在母亲武姜帮助下谋划作乱,郑庄公在共叔段未公开反叛之前,便得知其图,故意纵容其恶,然后一举歼灭其势力。
蒯聩的意思,是把自己比作了郑庄公,而公子郢,赫然是衞国的叔段……
那些为公子郢求情的民众,却成了推动他下定决定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面容扭曲,眼睛血红,拔剑出鞘,在案几上重重一击!
“寡人,不养公叔段之恶!”
伯姬被吓到了,连忙跪下,带着哭腔求道:“蒯聩,阿姊不求你放了子郢,继续囚禁他即可,再不济,流放驱逐也行!”
“那好。”衞侯向壶黡点头示意,“你去公子郢处……”
继续关押?他也许会说,蒯聩毫不怀疑,在肮脏的牢狱内关上一个月或是一年,会让从小锦衣玉食的子郢浑身发抖,承认罪状,乞求得到释放。但他出狱后,又会得到国人的爱戴拥护,外逃的石圃又会开始密谋扶持他篡位,蒯聩相当于在眼里留了一根尖刺。
把他绑在车上,驱逐出国?他也许会说。但流亡公子跑到国外,几年或十几年后又杀回来夺取君位,大肆报复的事情还少么?且不说远的晋文公、晋悼公,就说近的,赵无恤是一个例子,蒯聩也是一个例子,以公子郢的仪态和所谓德行,他在国外能得到多少诸侯卿大夫的同情,回来时又能带着多少亲信肱股呢?
除恶必尽!否则后患无穷,蒯聩告诫自己,赵无恤对他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
于是他脱口而出的是:“赐其宝剑,准其自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