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换了往常,傍晚时分正是各国商贾赶着牛车马车入城出城的高峰期,加上外出务农的百姓,人潮往往会把城门挤得水泄不通。而当下,却是三座城门紧闭,城头隐隐可见不断有人朝外探望,看得出对于赵军的借道,城中防备很重。
虽然没能目睹洛阳的人潮,但光是高耸雄壮的高墙厚门,已令远道而来的赵军士卒惊叹。而尤其让他们啧啧称奇的,却是城内的宫殿和门阙,遥遥望去,也不知是什么宫、什么阙,有几处高台远高出城墙之上,明峻挺立,郁郁与天相连。
成周别的不说,这宫室倒是还残留着几分天下共主的意思,多亏了王子朝之乱后各诸侯国都出资来帮忙修缮,否则天子可没钱来裱糊。
这些内幕外人自然不得而知,众人只能感受到,传承六百年的古都在朝阳的映照下,显得如此巍峨庄严。
适时天早风凉,道边树木飒飒,前头洛阳雄浑,侧眺北邙森森。
王孙胜站在这天子脚下,策马迎风,胸中情绪潮涌。
一百多年前,他的祖先楚庄王,曾于此向周王室问鼎之轻重,然后被王孙满回了一句“在德不在鼎”后,楚王也觉得自己的实力还不能完全压过晋国,更不能让齐秦俯首称臣,于是便离开了,默认楚国依然在周王室的体制下,甘心做一个南国霸主。
不过楚庄王想的,恐怕是要打败晋国后,有生之年再真正问鼎一次吧!
可以他没等到哪一天,这之后楚国的霸业再也没有超过庄王时期,甚至还被吴国吊打,丢掉了南方的霸权。于是这野望也成了一个梦,他们永远无法企及的梦。
触景生情,王孙胜不由感慨,自己这朵浮萍的根,终究还是在楚国,假若有机会,自己还能回去么?还能再现祖先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历史么?
他侧目瞥去,却见盗跖在沉吟良久后,竟然下了马……
……
城下的人在看城头,城头的人也在看城外来客,单平和刘承一直屏住呼吸盯着这支赵军的一举一动,对方有万余人,和成周的总兵力“六师”人数相近,但战斗力却不可同日而语,他们不希望会发生什么冲突,更不想给对方机会,所以便早早关了城门,消极龟缩。
在一阵令人不快的指指点点后,赵军那边有人过来了,似乎打着帅旗,走到距离成周护城河数百步的距离后驻马观望。这时候,单平和刘承感觉自己就像是被黄鼠狼盯上的鸡一般。
本来他们还担心不已,谁料过了一会,那人竟下马了!
“快看,他下马了!”刘承十分兴奋,连忙拉了拉单平。
“我就说,天子脚下,岂会有人放肆?他在成周城下下马,是为了显示卑微,表示屈从,他会不会朝成周,朝天子跪拜?”单平也十分欢喜,欣慰得哈哈大笑,以为这次终于遇到一个守礼的将领了,自己是不是应该向天子请示,派人出城勉励一番?
然而接下来,下马那位赵将的举动却是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
他没有跪拜,而是解下腰带,掏出了那活儿来。
然而对着金碧辉煌的洛阳城,撒了一泡尿!
朝阳照耀下,盗跖的尿液飞的很远,在阳光里抛出了一个弧度很大的曲线,周围布满点点光斑……
看着这一幕,本来还为之欣慰的刘、单二卿,乃至于成周城头的几千人都目瞪口呆,这尿,仿佛就洒在他们脸上,滴在好不容易才结疤的软弱伤口上,屈辱,刺痛……
这下,连王孙胜也惊呆了,他倒吸一口冷气,过了一会才暗骂道:“好贼子,真是粗鄙无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