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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秦魏联军东面数裡外,三千赵卒已经追上了他们的身影。
因为要追击敌军,这支赵军未带辎重,军备也尽量轻便:暗红色皮甲、环首刀或剑,这几乎是他们的全部装备了。他们的成分也很复杂,因为田贲官职极不稳定的缘故,所以在他被降职的时候,“悍卒”也几度更易了统帅,但建制一直被保留。
在田贲雪夜奇袭新绛,立下大功后,赵无恤让他官複原职,这支悍卒连同随他雪夜行军的兵卒一起重组,建立了一支新的轻兵,名为“陷阵”,专门用于野战时突击和攻坚。
所谓的命运弄人,莫过于此。就算是田贲自己大概也想不到,他的官运竟然如此曲折。十年前他已经是师帅,十年后他还是师帅,几度卓拔,又几度贬斥,但不管怎样,追随田贲的老兄弟慢慢没了,可这支军队却又回到他的手里,他还成为一位名动中原的“骁将”。
他看着滚滚西去的烟尘,又回头看看后方数裡外尾随自己的韩城魏军,不但没有忧虑,反而意气风发。他打马走到军队前面,对他们大声说道。
“我有一言!二三子且听之!”
赵军前锋从新绛出发后,已经连续赶了一天的路,除了在荀城休息吃饭外,几乎没有停下过脚步,此刻略显疲惫,于是就稍稍停下,听田贲要说些什么。
田贲前半句过去了,憋了半天,才又咳了一声道:“我老田是个粗人,不太会说话,更不懂大道理,说不出像那些战前誓言来,只能对汝等说,胜了斩了对面首级,便有地分,有钱帛拿,就算伤了残了,回到故乡也会受到照顾,做里长乡吏,在乡亲面前有面子。”
这话很接地气,熟悉他做派的士兵们哈哈大笑,却听田贲又道:“不过汝等也休要看轻我,我虽是匹夫,却受过上卿耳提面命,有几分身为赳赳武夫的尊严!”
听田贲提起赵无恤,士兵们肃然起敬,静了下来,田贲也严肃了起来,对众人说道:“上卿在军旅之中时,跟吾等讲过一段往事。”
“上卿说,晋国一直有三个耻辱,那就是韩之战,惠公不振旅;萁之役,先轸不反命;泌之师,荀伯不复从,皆晋之耻也……说出这番话的却至在鄢陵之战里冲击楚阵,为晋人保留了几分尊严,但这耻辱,今日仍然没能完全洗去。”
他指着脚下的土地道:“这裏,就是韩原,韩之战发生的地方,在这裏,糊涂的晋惠公被秦人生擒活捉,带回都城差点祭祀了鬼神,此乃晋国的奇耻大辱!吾等身为晋国的武夫,晋国上卿养着的兵,岂能在同一个地方,让秦国人,还有引他们入河东的魏氏叛贼羞辱第二次?”
性情刚烈的悍卒们有些愤怒了:“不能。”
“知道了这些,吾等还能放他们离开么?”
“不能!”
“善!”
田贲扫视眼前三千晋国子弟,又道:“但汝等必须知道,敌军是吾等五倍。”面对这些随自己南征北战的老部下,田贲也未说谎,直接就将敌我的情况老老实实告诉他们。
一时间,之前大喊不能再辱的士兵们沉默了。
“但他们与吾等一样,急行军一天一夜,此刻一定极为疲惫,而且已经萌生退意,胆子早就丢到大河里去了!”
“只要稍微拖住敌方一会,后面的大军就能赶来,将秦人和魏氏留在这裏,彻底洗刷韩原之战的耻辱!同时,建立不世之功,受上卿之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田贲这次不再征求士兵们的呼应,直接对他的旗手道:“举旗!”
旗官纵马上前,昂首挺胸,高举着绘有褐马鸡图案的战旗:这是专属于这支军队的旗帜,这种鸟和家鸡同源,却性情暴烈,纵然是面对虎豹也要竖起冠子啄瞎对方眼睛。寓意他们不战则已,战则不死不休。
“效忠主君,洗刷旧辱,就在今日,二三子,若是有卵的晋国男儿,就随我冲!”
“吾等!云台相见!”他说完,便纵马而出,朝对面浩浩汤汤的敌军后阵冲去。
“云台相见!”士兵们的勇气被田贲完全激发出来了,紧随其后。
赳赳武夫,国之干城。韩原古战场上,三千赵氏轻兵,就这么高呼三声后,对着五倍于他们的秦魏联军,发动了无畏的冲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