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二十年,七月二十四日,下午。春、秋、冬阵营。夏天与黄昏阵营。叶樱姊妹的未婚夫连理与雷鸟。夏之里里长松风青蓝的私兵,以及由【老狯龟】支援,各里替换支持派的好战分子。所有棋子都站上棋盘时,暗狼——即巫觋慧剑藏身在龙宫岳。再过几个小时,黄昏射手巫觋辉矢就会登上龙宫岳。今天夜晚也会照样来临。慧剑躲在因为自己而被迫关闭的龙宫神社,在十年只公开一次的非公开文化资产的屏风前一筹莫展。屏风上细致地描绘着四季诸神、黄昏之神、黎明之神,以及其他千万位神明。据说这幅画是知名画家花上半辈子的时间完成的作品。慧剑从主人那里听说,神社里面保管着这幅非公开文化资产。因为主人认识神主,只要开口就可以欣赏。他问过慧剑想不想看,慧剑摇了摇头,要求等公开时期再与主人一起来看。他会这么说,是希望自己到时候依然能随侍在主人身边。——辉矢大人那时候是怎么回答的?他好像笑说这样的话还要等很久,慧剑只记得自己因为他没有拒绝而松了口气。——辉矢大人。慧剑身边就有一位神,但是画里的神感觉无比遥远。——我想回到辉矢大人身边。慧剑茫然地想着。——我想回去。可是他没有地方可以回去。十六岁的少年从大人身旁逃开了。他应该立刻寻求保护,但是他做不到。因为他向唯一想寻求保护的对象,露出了狰狞的面孔。——辉矢大人。起先是嫉妒。我为您承担如此沉重的负荷,您居然轻易忘了我吗?——他因为愤怒而发抖。接着是恐惧。天下再也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处,那么自己该何去何从?——内心发出了悲鸣。——我想回去。所以他发动攻击,希望主人能想起自己。他不知为何使出野兽的幻术。在很久以前他就无法回头了,无法回到过去的自己。——我想回去,对不起,原谅我。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对方的视线与关心。慧剑闭上双眼。眼睛闭上后,眼泪自然地流了出来。——我好想回去。少年其实不是什么狼,只是个需要依靠的小孩子。「他们不需要你,你回不去那个家了。」这时,传来了一道声音。理应空无一人的屏风间里,站着一个人。慧剑看着那个人,没有特别惊讶。二十来岁的女性正对着慧剑微笑。纤细的身材彷佛风一吹就会被吹走,长相有些薄命。她散发着寂寥的气氛,然而语气十分坚定。「这种愚蠢的守护人不要也罢……辉矢大人也是这么想的。」女人宛如幽魂,但是真真切切就在那个地方。「真可怜,人家不要你了……」她在那里,可是没有真实感。对方不断说着令慧剑心痛的话,他落下了斗大的泪珠。「逃吧……四季代行者大人都来了。你迟早会被抓住。」那人在不知不觉间来到慧剑面前。「……要逃去哪里?我根本没有地方可以逃。」她开导道:「这里也不是你可以逃的地方吧。打从一开始,那些长官就没有让你回到辉矢大人身边的意思,在你报告问题时,他们就判断你没有用处了。你的症状比自己以为的还要严重。」「我还可以继续效命!」「是吗?在我看来,你已经不行了。」「……我没有不行!」「是嗯?真的是这样吗?」「透织子夫人,别说了,不要对我说那种可怕的话……」慧剑哭求着对方,名为透织子的女性把手伸向慧剑,摸了摸他的头。「住手,不要碰我。」「你能依靠的人明明只剩下我了,还真是冷漠啊。」「全部、全部都是你害的。」「是啊……」「你做出那种事情……害我也被卷进去……」「可是那个家在那之前就有裂痕了,毕竟是不正常的家庭。」慧剑摇头。他一摇头,透织子的手就随之放开。「没有这种事。就算没那么圆满,我们还是一家人。」透织子依依不舍地握住自己的手。「都是假的。」这句话散发着残忍的气氛。慧剑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往后退一步,与透织子稍微拉开距离。「……透织子夫人,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慧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以为你是最能理解我的人。」慧剑像是谴责,但又带着哀伤的语气怒骂:「我不知道!你不是对我说没事的吗……!」透织子没有马上对他的怒气产生反应。「那种话,只是为别人说的谎罢了。」少年以眼神催促她回答,她终于笑着这么说。「你可以告诉我,告诉辉矢大人!说你实在痛苦得受不了!」「我说过了……」「不管我们提议要怎么做,你从来没有赞成过!如果我们说的不是你想要的,你大可以自己提出要求!我到底该怎么做!辉矢大人一定会有办法……」慧剑都气哭了,透织子看着却咯咯笑了出来。「慧剑真是个小孩子……我虽然是卖身嫁过去,终究是那个人的妻子,有身为神妻的尊严。我想逃离开那里,可是我逃不了,再加上我的个性也好强。我努力到最后一刻,结果成了那个样子。」「你别那么好强就没事了!」「……我也这么想过……你最清楚了吧。」锐利的视线刺向慧剑,他又往后退了一步。透织子的视线依然冰冷。「事实上,不管我提出什么要求,那个人一定都会完成我的心愿。他就是那样的神,而且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但是,我不想再带给辉矢大人麻烦。如果我会让他为难,我宁愿消失。」「……这……」「可笑的是……长年以来,我都在想……我要是不在,会不会出什么事……真是丢脸。如果能回到过去,我想告诉过去的自己……快逃……这么一来,或许辉矢大人就能去找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我也可以开始自己的人生,不会被逼得走投无路,做出蠢事了。慧剑,你也一样。」「…………我该怎么做?」「你什么事都不用做。」「……!」「可是你做不到吧。你和我一样。所以说,你没有资格谴责我。人有时候就是会做出蠢事。如果和我们站在相同立场,究竟有多少人能采取正确行动?」「……透织子夫人……」「内心明知道该怎么做,可是做不到,也是有这种情形对吧?像是好强、恐惧,不想再伤心之类的理由,因为这些防卫机制,人们逐渐缩小自己的选择范围,最后轻易屈服,就像现在的你这样。我那个时候也已经病入膏肓,所以别问我为什么那么做。」透织子笑着。「这不是谁的错,没有人改变得了,世上就是会有这种事。」虽然是温柔的说法,同时也是很严厉的话。「……我本来是想帮忙的……」「对不起……谢谢你,我不是在责怪你的好心。」「辉矢大人也一定想要帮忙……」「……对不起。」「如果你要道歉的话……当初就不该那么做……」慧剑当场双膝跪地,嚎啕大哭了起来。幽暗的室内,透织子默默看着慧剑呜咽哭泣的模样。少年与女人的罪行无人究责,只有屏风里的神明守望着这两位可怜的逃亡者。——辉矢大人,救我。慧剑在内心不停呼唤那人的名字。虽然是没有拯救他的神,但当他苦不堪言时,能够求助的神只有辉矢。在他能逃往的地方只有这座山时,就已经证明了他有多么孤独。巫觋慧剑是孤独的,正因为孤独,他无法自拔地仰慕着辉矢。「慧剑你如果没有遇上辉矢大人,或许会比较幸福。」透织子像是在可怜他,但是他在心中否定了这个说法。——没有这回事,能遇见辉矢大人,我觉得很幸福。慧剑哭着,想起过去那段美好的时光。以前他会在这座龙宫岳的陡坡尽情奔驰。这么做是想让辉矢看见他活力充沛的模样,借此证明自己不是会轻易倒下的男人。他试图吸引关注的那个人,总是一副傻眼的样子。『太危险了,别跑那么快。』两人的关系与其说是神与随从,更接近一对父子。在慧剑心中有重要地位的辉矢所说的每句话、每个表情,都让意剑开心不已,在他面前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