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醒来纯属巧合。凝神一看枕边的表盘,已然是凌晨两点。我伸手拍了拍左边的被褥,摸上去只有薄薄的毛毯,里面空无一人。床边没有窗户,没法观察外表的情况。我慌慌张张地光脚跑进了开放式走廊。不知道是不是睡觉的时候下了雨还是雪,路面又黑又湿。而且停在天井下方的那辆白车——太宰府汽车学校的教练车突然消失不见了。“被骗了。”我早有预感。教练是不是把我们留在这里自己走了?我到卧铺,随手把放在枕边的个人物品塞进背包,袜子留到之后再穿就好了。我打开手电筒的开关,依次照在悄然入睡的众人脸上,一看到英子的睡脸,我就跨过一堆被子跑了过去,摇晃着她的肩膀。“醒醒,英子老师。”英子即刻醒了过来,一跃而起。“发生什么事了?”大概是被手电筒的灯光和响动吵醒了吧,同室的女性门也抬起头来查看发生了什么事。房间里微微骚动起来。我把额头蹭上了床单,深深地鞠了一躬。“请把车借给我。”“为什么?”英子皱起了眉头。“我得去找到五十川教练,她要一个人去抓凶手。”我指着教练曾睡过的被子,拼命诉说着情况。我想去追赶教练,教练好像开着教练车离开了,所以我想借留守村里唯一的一辆车。“证据呢?”就像是揣测发言的真伪一样,英子问道,“你说五十川女士去抓凶手的证据是什么?虽然不想这么讲,但也可能只是逃到什么地方去了。”“不可能的,教练不会一声不吭地逃跑的。”“你对五十川女士有多了解?也许是觉得你们妨碍她了。”她的说法也有道理。事实上,我又驽钝又笨拙,只顾自己的事,总是拖后腿。“求求了,车一定会奉还,用掉的汽油,我也会从驾校拿来的。”“你觉得这样的说法可信吗?——对不起,我不能把车借你,也不是故意刁难。五十川女士是出于什么考虑才丢下你们的吧。”不用这么说我也知道。我记得英子说过,他们秘藏的车存放在商场的楼顶。我还听说车钥匙就是由英子保管。倘若不择手段——比如攻击在场的某人,挟持为人质,她能把车钥匙给我吗?当然我可能采取那样的做法,但如果是教练的话,她会怎么做呢?“喂,你在想什么?”英子紧紧地盯着我,脸上浮现出可怖的表情。女人们纷纷从被子里爬出来,不安地注视着我们的交谈,他们依次点亮手电筒和蜡烛,房间变得明亮起来。“对不起,请忘了吧,全都忘了吧。”我抓起上衣和背包,跳过毯子跑了起来。“等下!”英子尖厉的声音传到耳畔,最后回头看的时候,七菜子紧紧抱着由理奈的模样映入了视野的边缘。我在外廊上奔跑着,照在脚边的手电光在黑暗中摇摇晃晃,游移不定。当我跑到主楼中央的信息台时,两个人影挡在了我的跟前,光捏着晓人的轮椅把手,缓缓地前进着,大概是上厕所吧,两人都在运动服上披着外套。“怎么回事?”“我们被丢下了!教练车不见了!”等不及回答就从他们身边跑了过去,在我冲过去不久,揉着惺忪睡眼的光喊了声“真的吗”。“小春,你打算去哪?”身后传来了晓人的声音,光推着晓人的轮椅跑了起来,跟在了 我的身后。“我要去找教练。”“所以去哪找?怎么去?”“不知道。”我也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继续奔跑。不知道该去何方,也没有车,即便如此也要找吗?商场的停车场就这样被当做了留守村的自行车停放处。因为不用担心被盗,停在这里的几十辆自行车没有一辆是上锁的。我跨上手边的山地车,光皱起了眉头。“得到允许了吗?”“大概算盗窃罪吧,我会深刻反省的。”“喂!”虽说不想威逼劫夺车辆,但如果是轻型车辆的话,抵触情绪就少很多了。我的道德观念大概很模糊吧。总之我一心想要远行,于是蹬着踏板,离开了留守村。光似乎也从停车场里借了自行车,把晓人放在行李架上,跟着我骑了出去。轮椅似乎放在停车场了。我回过头大叫道:“你们两个干嘛跟过来!”以体力为傲的光稳稳当当地跟着全力蹬着踏板的我。明明那边坐着两个人。“我不会妨碍你的。”“不是,你们俩都知道的吧?是凶杀案。”“现在这个时候还怕什么杀人犯啊!”光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瞪了过来,晓人抱着光的背露出了微笑。“是啊,事到如今我们早就不怕了。”我再度用力蹬着踏板,为了不被在耳边哗哗作响的风声压倒,我面朝前方大声喊道:“喂,晓人君,靠近区政府就能接通电话吗?” “为什么要问这个?”晓人也不甘示弱地大声喊道。“我想打电话,去区政府的无线基站接收信号。”“怎么说呢, 我觉得也不是越近越容易打通。要是离区政府太近的话,就会遇上撞到建筑物表面或是拐角处的弯曲信号,这样反倒会削弱信号。”“那哪边信号最好?”“可以直接看到天线的地方吧。得上高楼或者公寓才行。”“好,那就去高的地方。”在我大声宣布之后,光问了句:“给谁打?”“还没决定!”我全速蹬着踏板,来到了离区政府不远的高层公寓前。在基站周围的建筑物里面鹤立鸡群,防盗性也很高。但在地球的终焉,家庭防盗系统毫无用武之地。扔了几块石头,玻璃自动门就四分五裂了。没法使用电梯,只能从紧急出口跑上楼梯。就连光也一脸痛苦地背着晓人上了楼,落在了后面。我穿着鞋闯进了离紧急出口最近的拐角处的房间——幸好主人没有锁门。起居室里吊着的应该是房主的尸体,到处弥漫着恶臭,但我顾不得这么多了。朝南的窗以面朝区政府的形式打开着。我怀着祈祷般的心情出了阳台,打开了手机。屏幕右上角有着“无信号”的文字。我将背包里取出的自拍杆伸缩部分拉长,向外探出手机,寻找有信号的位置,但天线标志始终没有出现。即便将身子探出阳台,也还是收不到信号。必须把手伸长一些。再远一点。踮起脚尖,使劲伸展身体。再远一点。“啊!”脚离开的地面,不适的漂浮感在背上游走,然后伴随着脖子被勒紧的感觉,上半身被拉回阳台。回头一看,光抓住了我外套上的兜帽。“喂,小心啊!”被吼了一声后,才意识到自己差点就从十几米高的地方掉下来了。但是焦躁感抢在安心感之前侵蚀着我的内心。我想联系一个人。想联系伴田整形外科,告知他们五十川教练失踪了,想向博多北署的银岛求助,最重要的是,我想直接给五十川教练取得联系,听听她的声音。尽管如此,我的手机还是收不到信号,而且我也不知道教练的联系方式。“……五十川教练,你在哪啊?”再也没法把教练叫回来了。一旦有了切身之感,事实便沉重地压在身上。我瘫坐在阳台上,快来人来帮帮我,谁都可以。“我被丢下了。”我禁不住流下了眼泪。父亲死去的时候,母亲失踪的时候,甚至就连弟弟离开的时候,我也没有感受到如此悲伤。我把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把里边的东西都倒了出来。市村给的卫星电话混杂在充电器和折叠扇里从包底掉了出来。晓人的目光停留在这台小型精密机械上,露出了惊讶的神色。“这是什么?”“是警方的人,五十川教练的后辈送的。虽然教练很反感那个人。”“难道是早上遇到的那个人吗?”我无视了晓人的提问,拉起了折叠天线,按下电源键,卫星电话即刻启动了。屏幕上出现了“正在搜索铱星”的提示。市村如今还在太宰府警署吗?把他告诉我的号码输入进去,便响起了刺耳的噪声。“求求了,市村先生请一定要回复我。”内心动摇到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然后呼叫声停止了,转为了令人不快的沙沙杂音。“喂喂,喂喂。是市村先生吗?”“……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得到了回应,眼泪又淌了下来。市村的声音混在杂音中传了过来,似乎有些延迟。我用颤抖的手紧紧握住了电话。“请帮帮我。”“请告诉我那边的情况,只有小姑娘一个人吗?”市村温和的声音在鼓膜上悦耳地回响着。紧张的空气逐渐缓和。这人果〔请不要转码阅读(类似百度)会丢失内容〕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