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我们也别都在这山口久站了，你们不饿，我和师长以及战士们跑一天路可饿的前胸贴后背了。”和唐刀意味深长的交流完，放开唐刀的手，矮个首长扫一眼周围意气风发的属下以及后面跟上来的骑兵们，笑眯眯的说道。

“走，吃他程猴子的大肥肉去！”一向严肃的师长今天显然心情极佳，大手一招，朗声说道。

然后，就率先甩开手大踏步向683旅旅部走去。

“我说首长哎！肉早就炖在锅里了，要烂也是烂在锅里，跑不了，这天黑路滑，您慢点儿！”程旅长笑嘻嘻的冲属下们一挥手，就紧跟着身材魁梧的师首长背后跟过去。

师首长脚步一顿，回头瞪了自己这位头号大将一眼，拿手点点他，意思是你这也太不拿师部第一主官当干粮了，净说些大实话。

军官们和921师直属骑兵团的骑兵们都笑了起来。

这一百多骑兵都是由不久前新组建的师属骑兵团抽调的，有很多人没见过大名鼎鼎的程旅长，只听说过他的名头，听说他不光是在921师，就是整个八十集团军乃至更高层，都是个着名活宝，谁的玩笑都敢开，现在看来，果然是名不虚传。

这也从侧面证明这位在几位师首长中心目中的地位，可没几个人敢随意开那位生性严谨的师部第一军事主官的玩笑。

当然了，这更说明此时两位师首长的心情有多好。

唐刀原本跟王小强并肩走在最后面，没走几步，却看见话语不算太多却足够果断的那位师首长遥遥冲他招手，唐刀连忙快步跟上。

两人走在整个队伍的最前方，由师首长主导，两人对已经完毕的这场大战进行一问一答。

唐刀的回答都是已经发生过的战斗，自然是没任何难度，但令唐刀叹为观止的是，没用任何地图，这位921师师长却仿佛将整个晋东地图都装在脑子里，看似不经意的提问，却是一针见血。

比如，他就问过唐刀，他率四行团主力奔袭北干岭主战场，就留一个步兵营守东阳关，有没有考虑过日军若是集结主力来袭的问题。

“日军涉城内驻军被消灭一半，无此实力，除非他们由更远方向集结超过一个步兵联队的兵力，集结需要时间，朝我等方向运动亦需要时间，白天这十来个小时是远不够用的。

等至第二日早晨，我团主力不仅可以回援，我相信周边众多友军也不可能坐看不管，他要真来，那我晋东所部，就敢给他吃个干净！”唐刀回答的干净利落。

留雷雄一个营守在东阳关，可也是唐刀深思熟虑下的结果，108师团大规模集结反扑的可能性他也将之考虑在内的，长达七八十里的山路，就是他最大依仗，若是在平原，唐刀可是打死也不敢带着两个步兵营和大部分重炮奔袭北干岭，那无疑是将自己的一个主力营送到日本人的嘴里。

“你想的倒是挺美，晋东各部不会坐视不管！”师首长推了推鼻梁上的黑边眼镜，脸上似笑非笑的扫了一眼唐刀：“恐怕，你这个各部是你川军22集团军那个步兵师，还有我921师分布于太行上其余地区各部吧！好家伙，为了你东阳关这个步兵营，我921师仅剩的那点儿人马，都得翻山越岭跑断腿！”

“嘿嘿，首长，这不都是为了打鬼子嘛！这送到嘴边的肉，可不是不吃白不吃嘛！”唐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这位还真是不好湖弄，他就这么说了个各部，人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算计，正如这位所说的一样，唐刀几乎将921师分布于这百里范围内的所有兵力都给计算了进去。

只是唐刀可没想到如今的921师比他想象中还要凶勐，表面上拿出了4个步兵团几乎是其大半兵力，其实还藏着掖着好几个团，可能因为新兵多战斗力比不上放在台面上的几个主力团，但一家伙拉近万人出来，再配上已经答应出兵的22集团军那个师，两万余大军真拉上战场，能把108师团那位中将师团长给吓尿。

“你倒是挺会算计！”师首长澹澹一笑，被黑暗遮掩的眸子中闪过一丝精光。“可你也太小看日本人了！晋东，可不止只有108师团。”

“怎么？”唐刀微微吃了一惊。

大战之前，无数情报都显示，在邯长公路沿线，只有108师团。

“不是有其他日本师团，而是有一支由数量高达180辆卡车组成的运输队抵达晋东。

这支意外出现的运输队，却有可能改变整个战场格局，那也是16日午时我才得到的情报，不过那时候你已经率领四行团主力离开，就算再通知你全力回返，也是于事无补！”师首长声音不大，却让唐刀额头的汗涔涔而下。

180辆卡车，以一辆运输40名全副武装士兵为限，足以运载一个步兵旅团，原本看似成为拖死日军的山路，尽成坦途，80里山路或许不到4个小时就可以抵达。

而那个时候，就算921师和22集团军全力出击，也是来不及了。东阳关失守，不仅是雷雄的一营完了，很有可能还在拼命转运物资的黎城也得倒霉，甚至会因此牵连到正在集结所有主力恶战北干岭的大军。

到最后，就算能按照原计划歼灭北干岭之敌，恐怕这一仗也只是打了个四六开，算不得全胜。

“那日军怎么......”唐刀舔了舔因为紧张而干燥的嘴唇，问道。

“那还得说你唐刀运气好！”师首长见唐刀额头见汗，也收起了敲打这位连战连捷青年指挥官的心思。“我部正好有一个团在周边，收到我的命令后，立刻派出大量兵力对周边公路进行破坏，并且做出攻击举动，而日军方面或许是顾忌县城遭遇黎城噩运，又或许是因为该运输队并不属于108师团所辖，调动需要手续，等到下午，北干岭那边战况已定，他们也就不再做此徒劳举动了。”

事实上，因为情报延时等问题，这支由大量卡车组成的日军运输队身份直到几日后才被确定。

原来，那是正在数百里外和中国第一战区鏖战的14师团直属辎重联队，奉命由HD向14师团运送给养，结果到半途遭遇这场意外大战。

别看14师团和108师团是同级别部队，但14师团是常设师团，108师团是特设师团，从出身上108师团就低人一等，就他们想直接征用人家‘贵族’的辎重联队卡车，那还真需要高层相互间的沟通协调。

土肥圆倒是给了下熊元面子勉强同意了，但这一来二去时间耽搁了近两个小时，再加上道路被毁，想修复通行又得两个小时，周边山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的中国人还又虎视眈眈，最终，下熊元也只能无奈放弃治疗。

丢了黎城，丢了3000援军，他顶多是被训戒，但若是再把这个辎重联队和数千大军丢了，他可要剖腹自杀谢罪了。

那位日本陆军中将缺乏殊死一搏的勇气，这也成为日本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指责他的一条理由。

但不管日军方面是怎么做的，是不是有失误，如果不是921师这位当机立断出击，唐刀知道，雷雄和一营的命运被改变的几率超过七成。

这种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却差点造成不可挽回损失的失误，是打了太多胜仗，顺风顺水惯了导致的，心思电转间，唐刀的脸色有些发热。

“你也不要想太多，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只是对战场复盘研讨。

这世间从未有算尽一切的统帅，只要有超过百分之五十的胜率，我都会选择搏一搏，更何况面对这种概率出现极低的可能性。换成是我，我一样会做出和你一样的选择的，甚至，会比你更激进。”抬眼看看火把的火光下脸色微微有些红的唐刀，师首长眼镜后闪出欣赏眼神。

他要的可不是唐刀的感激，而是唐刀的自省，唐刀做的很好。

“只是，你我做为一军之将，军令一出，就是数千乃至上万将士的生命尽付我等之手，做出每一个决定之时，都得慎重再慎重。放在我等面前的，是小小的数字，但那每一个数字，都是父母亲娘拿十几二十年的心血养出来的。”

“是，首长！”唐刀点点头。

果敢和谨慎看似是矛盾的，但绝不冲突，因为他眼前的这位师长，或许是整个中国将这两种特质平衡至最好的将领，几乎没有之一。

事实上，如果不是眼有重疾且经历过长期战争后身体不好，他也是挂帅出军冰原的有力人选，而历史也证明，就这位目前麾下头号战将在冰原之战中的表现，都足以令世人惊叹。

而陪在两人之侧的程大旅长虽没发言，却是连续用惊讶的眼神瞟了好几眼唐刀。

他可是最了解自己这位师首长，看似温和其实御下极严，包括他在内，921师数得上号的军官，那个没被他点着名批过？用这种温和的方式提点麾下，还真是极少有之事。

这是看唐刀这厮有多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