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十五话 发烧(1 / 1)

房间笼罩在一片暗淡中,仿佛沉没在水底。窗帘大开着,洒进来道道阳光,照亮了沉重的办公桌和挂满奖杯的玻璃柜。在办公桌前,坐着一脸严肃,双手紧握的白发校长。我的旁边是玲央,参赛队友的呼吸从背后传来。这是场梦。没过多久,我便察觉到了这一点。突然被从备战全国大会的灼热体育馆中叫过来,校长室内空调不住运转,透着刺骨的冷气。就连这份不适感,都完美复刻了当时的情形。远处传来纷扰的蝉鸣,以及棒球击打的尖锐声。校长咬紧事实,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是田崎个人停赛,还是全队放弃参加全国大赛,我希望你们现在就做出决定。」队友在我背后骚动起来。与他们相对,一向感情外露的玲央此时却格外平静。「老师,春人他并没有错。」「嗯,我也没有怀疑这一点。」「那为什么成我们的错了呢?」「因为那大人的社会吧。」隐藏于这些平静话语中的感情,我无从知晓。「那为什么?」在争夺全国大会出场权的八强比赛中,我们的对手是全国有名的中学篮球精英学校。经过长时间的比赛,激烈地互相夺点,最终获得胜利,我和玲央他们拿到了全国大会的出场权……本来是这样的。如果他们没有企划复仇并付诸暴力的话。我成为了他们的报复对象,优马正是那所精英学校的先锋。他们没有瞄准顶尖球员玲央,大概是因为他身边围满了想要挖他的篮球工作者吧。因为优马改变立场,帮了我一把,我才避免了被处之私刑的命运。如果当时没有他,被送到医院的可能就是我了。当被告知优马需要手术,他的篮球生涯无望时,我面如土色。然后在我知道对方以此为借口,将这次暴力事件的责任强加于我身上时,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如此的不讲道理,我的情感远远超过了愤怒的程度。作为承担罪责的方法,对方学校所要求的便是刚才校长说的话。「选择哪一个,就由你们自己决定。没有不选的选项。否则就会和对方学校展开全面战争了。如果发生那种事情,你们到了高中也不愿打篮球了吧。」校长应该也不是全无反抗。经过反抗和斗争,得来的让步只有我被禁赛,或者队伍全国大会弃权,这两个选择。队友们喧哗不断,说着“无论如何都想要出场全国大会”之类的话。当然了,我们可是从强者如云的关东大会中脱颖而出,获得了堪称壮举的全国大会出场资格。如果只有我被取消资格,其他队友的夙愿就能实现了吧。在我正想要接受这点之时。「老师,我选择弃权全国大会。」玲央直视着校长,斩钉截铁地说道。先前吵吵闹闹的队友也像浇了一盆冷水,顿时安静了下来。校长微微皱了皱眉头。「你觉得这样好吗?」「在少了一个队友的情况下,我也不认为我们能赢。」「嗯,这样啊。」校长的视线从玲央身上离开,扫视了包括队友在内的所有人。虽然也能听到不满的声音,但作为队伍的绝对核心,玲央的意见是没有敢反驳的。「那么,我会告诉对方你们要弃权的。」“多谢。”校长把话说完后,将我们赶出了校长室。——如果就这样解决了一切,那该有多好啊。全国大会既已弃权,玲央便确定住赴美的方针,于九月乘飞机离开了日本。我从篮球部隐退,投身于完全不感兴趣的应试学习当中。就在这时,有关暴力事件的流言蜚语,就如揭开伤疤一般传入了我的耳中。究竟是谁,以什么方式流传出去的,我并不清楚。我被当做破坏了出场全国大会这一夙愿的犯人挂了起来。不必说篮球部,整个学级和学校都不经调查,对我加以无端指责。哪怕是喊叫冤罪,也得不到任何信任。在数百人营造的氛围面前,个人的语言显得微不足道。因此,我接受了在冬木公寓独自居住这一条件,报考了县外的——没有任何熟人的高中。虽说通过的可能性很低,但结果而言还是成功了。接着,为了抛弃“篮球部的田崎春人”这一形象,我选择了高中出道。我不清楚那是否是最佳选择。但哪怕让我回到过去,我大概还会做相同的选择。笼罩全身的疲惫感,使我从梦中惊醒。我翻了个身,仰面看向天花板。透过随意敞开的门,能听到轻微的烹饪声。一束柔和的阳光从窗帘缝隙照入,挂钟所指时间已过五点。大概是关店之后,冬木来给我做饭了。我昏昏沉沉的脑袋,如此想着。应该是昨天湿透了的缘故,我发烧了。还记得早上去了一次医院,回来吃完药倒头就睡。放在床边的手机锁屏界面上显示着“保重身体”的字样——是桐谷给我发来的LINE。我让她帮我请的假。拿起同样放在一旁的体温计,插在腋下,随着一声电子音拔出来,已经退烧了。『多谢。』『我已经退烧了,明天就去上学。』这样的消息发送之后,马上就显示了已读。『要是退烧了,我就把发下来的东西给你带过去。』『抱歉。』『在考试前发烧,可真不走运呢。』正如她所言,很不走运。我叹了口气,不知如何回信,放下了手机。如果是桐谷那么聪明的人,休息一天也没什么问题。但对我这种人来说,最重要莫过于不听漏考试之前老师所说的“这里考试会考。”就让桐谷给我看下今天的笔记吧。作为交换条件,我已经做好像黄金周那样被她拉着到处跑的准备。我拿起手机。『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学习。』似乎是在我犹豫不决期间,桐谷给我发来的信息。这个邀请对我而言求之不得,回复了她一句『拜托了。』姑且决定好这周和她举行学习会。「哎呀,已经起来了啊。」听到这个声音,我转过头去,看到高坂拿着勺子站在那里。「高坂?你怎么在这里?」「我说想看看你的情况,真佐就让我进来了。」「哈啊?」她所说的真佐,是冬木的名字。在我因无法把握冬木和她的关系,而陷入混乱时,高坂退回客厅,端着一碗粥向我走来。我半起身子,高坂坐到了我的旁边,即床的边缘处。「听真佐说你什么都没吃,就做了点粥,有胃口吗?」「嗯,差不多吧。」普通的鸡蛋粥。碗里盛着远超一人的分量。说实话,我食欲并不是很强。但既然她做了给我,一口不吃直接拒绝果然也不好意思。无视掉她“需要我啊~ 喂你吗?”这类玩笑话,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怎么样?」「……意外地好吃。」「这个意外,有点失礼啊——」「好吃好吃,所以就别逼我吃了。」高坂从我手中强夺走勺子,想强行把热气腾腾的粥塞我嘴里。我举起双手表示投降。这样下去一般会烫伤的。不知她在想什么,高坂吹起舀起的粥,直至冷却。「好了,这样就可以了吧。」「你自己吃也能『不要抱怨』就好。」也许是满足于自己喂我吃了一口,高坂拿起另一个勺子吃起粥来。看来量大是为了让她自己也能吃。「啊,对了。刚才林同学来过。」「你应该叫醒我啊。」「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我把她探病带来的运动饮料和果冻饮料放到冰箱里了。」说完,高坂含着勺子,从口袋里掏出了张纸片。展开一看,能确认是林给我的东西。大概是在我睡觉的时候留下的。「喂喂,我说,你和林同学是什么关系啊?」高坂把身子靠过来,凑近看着我手里的纸片,兴致勃勃的样子。我迅速将纸片叠好,扯开高坂。「和你没关系吧?」「小气,告诉我也没关系嘛。」「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以春人为借口和她交朋友?」「为什么是疑问型?」我这样吐槽之后,高坂“诶?”了一声,露出一副沉思的样子。「我很少见林同学和别人说话,所以就想试着和她聊聊——」「那就请你试着和她普通的对话。」随便给高坂扔了个建议,我打开了纸片。内容是面向病人的,通俗易懂的一些话语。关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只字未提。「那就这么办吧——」也不知道高坂有无干劲,对话就被这微妙的语调结束了。「对了,做得好好吃啊,我真是个天才。」「不要用别人的食材大吃特吃啊。」顺带一提,我的勺子仍在高坂手里。早上因为烧枣子读书 zhaozhi.u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