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小秦夫子问道:“明年便是秋闱了,你有何打算?”卫允自信的笑了笑:“自然是要下场的!好不容易等来一场秋闱,学生岂能错过!”小秦夫子:“好,有志气,不愧是我秦玉章的学生,哈哈哈哈”随即话音却是一转:“不过,以你的学识,秋闱没什么问题,但秋闱之后可就是春闱了!”距离秋闱还有一年的时间,而之后的春闱,加起来得有一年半了。正常情况下,秋闱的后一年的二月份,就是每三年一次的春闱。如今秦玉章突然提起春闱,自然就是问卫允是否有参加的打算。卫允摇了摇头,道:“学生如今年龄尚小,才学也不过凡凡,春闱之中,才学过人者犹如过江之鲫,学生目前也无甚把握。”卫允这话说的没有半点水分,秋闱他已经是智珠在握,但春闱,说实在的,就目前而言,他确实没什么把握。不论他的天资如何聪颖,但真正算起来,他接触四书五经的时间,也不过短短三年而已,能有如今这样的成绩,已然超过了不知多少人。秦玉章看向卫允的目光之中带着认同,这个心血来潮收的弟子,不仅仅生的聪慧过人,而且看事情也比同龄人要透彻许多。最关键的是,足够稳重。不会因取得了丁点成绩就骄傲,不卑不亢,不骄不躁,凡事喜欢谋定而活动,从不轻易许诺夸口,这样的心性,是最适合在官场上面行走。若不是知道卫允年纪,并且了解过他的过往的话,秦玉章说不得就会认为,眼前这个五尺多高的少年,是个拥有者丰富经历的中年人。秦玉章下意识的把原因归结到了卫秀才早逝,卫允年纪轻轻便要担起卫家的重担,心性自然要较同龄人更加成熟。“科举考的可不仅仅是才学,只要能够过了会试,之后的殿试只考策论一项,于你而言,倒是有几分优势!”秦玉章手指轻扣桌面,继续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为师很欣慰,以你如今的才学,虽然春闱的把握不大,但现在距离春闱可还有一年多的时间,就算是落了榜也无妨,就当是去积累一些经验也是好的。”这次有了经验,那等到下一次准备充分,准备真正的下场之时,就会有更多的底气。实际上,绝大部分的读书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况且秦家大爷,也就是秦玉章的长兄,乃是如今的户部左侍郎,于科举制艺上的造诣,要远胜秦玉章,若是卫允要去汴京参加春闱,大可以提前去拜访,让秦大爷指点指点卫允的制艺。不过这话,秦玉章却没有立即和卫允说,到时候给卫允一个小惊喜也不错!想到这儿,这个小秦夫子的嘴角,便不自觉的轻轻往上翘。秦玉章竟然鼓励卫允参加两年后的春闱,而且看他这架势,貌似对自己的还挺有信心!这着实有些出乎卫允的预料。但卫允自然欣然应允:“恩师所言极是,学生也是这么想的!”秦玉章站到他面前,抬手在卫允的肩膀上拍两下,“子期啊,你天资聪颖,远胜于为师,虽然为师不喜仕途,但并不代表为师的弟子不能科举入仕,你若有心,尽管放手一试,无须忧心其他,我秦家在朝中还是有些分量的。”也不等卫允接话,便自顾自的道:“时间也不早了,为师就不打扰了!这就告辞了!嗯,你不用送了!去看你的两个小外甥吧!”说罢,便直接大步离去。“恩师走好!”卫允拱手作揖,冲着秦玉章躬身一礼,恭敬的道。送走了秦玉章和诸多宾客,热闹的卫家回到了平静之中,一家五口人都汇聚在后院,两个小家伙经过一天的折腾,也都累得睡下了。小子衿是一天之中,大多数的时间都花在睡觉上的,而旭哥儿则是真的累了,今儿一整天,被抱来抱去的,饶是精力旺盛如他,也只能沉沉的睡去。小卫氏忽然说:“我想回老宅住一段时间!”卫允直接表示同意:“回去住一段时间也好,村里头清净,环境也好,早晚天气也更加凉爽,我同意!”丁健也点头:“我没意见!”小卫氏又说道:“那就这么定了,明儿早上咱们就回去!”虽然明天一早时间上显得有点急促,但卫允和丁健还是表示没有意见,一切按照小卫氏的意见来就行。“刘嬷嬷,丁香,你们俩先回去收拾一下,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尤其是旭哥儿和子衿的东西,定要准备周全了!”“是,大娘子!”大娘子的称呼还是卫允强烈要求才改过来的,本来按着小卫氏的说法,府里的人都该叫她二姑奶奶,叫丁健姑爷的,一开始下人门也都是这么叫的。卫允多次反抗,说叫二姑奶奶显得太生分了,可小卫氏依旧让下人们这么叫,后来小卫氏怀孕之后,卫允强制下了死命令,但也只是将刘嬷嬷和丁香以及小卫氏身边的几个丫鬟们对她称呼改成了大娘子。毕竟如今卫允明面上是卫允当家,可后宅的一切事物,都是小卫氏执掌,不要小看姑奶奶和大娘子只是两个不同的称呼,其中的意义,截然不同。而且不论是刘嬷嬷还是丁香,都是小卫氏贴身的人,就算是日后卫家和丁家分开各过各的,她俩也是要跟着小卫氏走的。卫家老宅,还有肥皂作坊,榨油作坊的人手,依旧还是管小卫氏叫二姑奶奶。对此,卫允已经表示放弃了,小卫氏爱怎样就怎样,只要她自己开心就好。听得多了,现在也慢慢的习惯了。第二日,卫宅的外头,一辆马车,一驾堆满了箱笼的驴车,早早地就候在了这里。卫允不喜欢坐马车,相比于坐在车厢里头颠簸,卫允更喜欢做在马背之上驰骋,享受斜阳与微风。原本是个丁健和小卫氏做一个车厢的,可现在多了两个小的,还需要奶娘和嬷嬷帮着照顾,丁健自然不好再坐进去。可这家伙却死活不放心自家娘子和两个孩儿在车上,非要和驾车的金喜挤在马车前头,美其名曰看着金喜,可他肚子里头那点小心思,明眼人谁看不出来。府城距离稻香村有三十多里,车里又有孩子,自然不能走的太快,而且车上还有丁健和那么多丫鬟仆役看着。出了城门,待到了人烟稀少的路上,卫允策马过去和丁健夫妻俩打了声招呼。便直接扬起马鞭,驾马朝着稻香村飞奔而去。不过一刻钟多钟的功夫,卫允和小白杨便到了稻香村,因为肥皂作坊运输原料,运送成品肥皂的缘故,卫家请村里人重新沿着稻香村边上清理出一条路出来。如今去卫家,已然不用从村里头过了,只需沿着村旁那条新路,便可直接到达卫家在东北侧开的角门。“吁!”卫允和小白杨勒马而立,停在角门之外。管家于伯早已经带着人在这儿候着了,见卫允和小白杨到了,赶忙走上前从卫允手中接过缰绳和马鞭。“主君,知道您和姑奶奶一家今儿上午回来,厨房那边一早就烧了热水,备好了羹汤!就等着主子们到家了呢!”“辛苦你了,于伯!”卫允看着殷勤的管家于伯,笑着说道:“我二姐他们带着孩子,走得慢,估计还要小半个时辰才能到,你们不用在外边干等着了,去屋里歇着吧!”于伯有些犹豫,蹙着眉头:“这如何使得!可不能坏了规矩!”卫允也不强求,摆摆手道:“那随你吧!”说罢,直接带着小白杨进了门,直接去了他自己的院子——山阳居!不多时,小卫氏和丁健也带着孩子到了家,午饭过后,半个多时辰左右,也就是下午的时候,丁健和卫允提着礼物,打算去族长里正还有六叔家拜访。“你们回来了?我刚还打算让人去城里找你们呢!”老族长的脸上挂着愁容,看见提着礼物的卫允和丁健,眉头更皱了。“老族长,村里头出什么事情了?”卫允沉声问道。“哎!”老族长叹了口气,“先进屋我在慢慢给你们说。”说罢便将二人迎进了屋里,老族长这才慢慢道来。原来,十天之前,隔壁王家坳的一个村民上山砍柴的时候,竟很不幸运的遇到了狼,按理说南方这边的狼就算是出现了,一群最多也就是三到五头,而且个头也没有北地的狼群那般壮硕。可那个村民偏偏却遇到了足足有二十多头的狼,数量如此多的狼群,别说在扬州了,就算是在整个南方,也极少出现这样的事情。那村民也算是幸运,而且人也比较机灵,虽然害怕,但还是第一时间就逃了出去。在那个村民砍柴的地方不远就是一条小河,看到狼群的第一时间,就选择跳进了河里,他也不敢上岸,生怕那群狼从上游十几丈外的浅水区过河,然后追上他,把他给吃了。那村民直接在水里头泡了一炷香的功夫,岸边的狼群才离去,他也不敢立马上岸,而是又接着泡了一炷香,才游到了对岸,跑回了村子,连砍柴的柴刀都丢了。本来那村民还以为只是自己不走运,把这事儿和同村的人说了,同村的人听了,虽然心有戚戚,却也没有多想,只是约束自家孩子不准往青牛山里头去。王家坳的村长知道此事,便着人通知了附近的几个村寨,让大家平日里都小心些,平日进山狩猎的也歇一歇,免得遇到了狼群。如此数量的庞大的狼群,自然没人敢轻视,平日里头偶尔进山打猎,贴补家用的汉子们也纷纷停了这项营生。如此倒也安生的过了几日,不曾想,五日之后,王家坳旁边的李家坪却里,两户住的比较偏远,离青牛山比较近的人家,竟遭到了狼群的袭击。时间还是在夜里,时间差不多是子时,两户人家早早的便熄灯睡觉了,当时谁的正酣,若不是其中一户的男人半夜起来撒尿,正好看到了院外的狼群,赶忙大声呼喊,叫醒家人和邻居,堵死了门窗,当机立断搬出家里的油和棉被,丢到院子里头,烧起了大火,这才吓住了狼群。同村的人听到叫喊声,各家各户的青壮们也纷纷拿起火把,带上武器,成群结队的往那两户人家那里汇集。李家坳虽然不大,但也有将四五十户人家,每家至少都要两三个男丁,加起来有数百人之众,数百只火把染成一片,明晃晃的好似山火一般,狼群见势不妙,这才退入山中。第二天一大早,李家坪的村长就带着人找上了林里正,然后召集了附近七八个村寨的村长,各族族长。把这事儿和他们说了,让他们将此事通知各自的村民族人,同时每个村各自组织人手巡夜,防备狼群再一次下山袭扰村民,再由里正将此事上报衙门,争取衙门那边的支持。这若是只是山里有狼大家都不会太害怕,毕竟狼还在山里头,可要是哪天夜里,山里的狼群呆不住了,再一次成群结队的下了山,进了村子,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此事一经上报,便引起了衙门的注意,衙门那边立马就给了回复,说是会抽调捕头衙役下来,到时候还需要附近的几个村寨一起配合,出人出力,大家一同进山解决狼患。毕竟衙门不是军队,每日里还要维持扬州城的治安,人手也有限,自然不可能大规模的出动数百人去围剿狼群,这样由衙门挑头,再让各村寨出人出力,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林族长和林里正已经把这事儿在村里头都吩咐下去,六叔家的林大壮和曲猎户第一个报了名,然后平日里几个经常跟着他们进山狩猎的也自发的报了名,稻香村很快就凑足了十个青壮,就等着和明日下来的衙差一起进山把那群狼给解决掉。这也是附近几个村寨商定之后的结果,每个村至少出十个青壮,能更多一些,自然更好,大家伙带齐了弓箭刀枪,再加上衙门下来的捕快差役,总共差不多近百人一同进山搜寻狼群的踪迹。而林族长之所以准备打发人去府城通知丁健和卫允,就是为了让他们暂时先不要回村子里来,等到狼群的事情解决了,村子里解除了这个威胁,到时候他们想回来再回来。却不曾想,卫家一家子已经回到了村里,卫允和丁健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出生北方的丁健可是深知狼群的恐怖,当狼群之中狼的数量达到一定程度之后,他们就是山林里头的霸主,不论是老虎豹子,亦或者狗熊、狮子、野猪等凶猛的大型动物,都只能避其锋芒。卫允站了起来,冲着老族长拱手躬身一揖,沉声道:“老族长,我卫家也是稻香村的一员,如今村中出了这样的事情,我卫家不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这样,我卫家愿出纹银二百两,用来犒劳这一次进山杀狼的好汉!”老族长犹豫了片刻,便答应了下来,二百两银子听起来很多,可这次进山的足足有近百人,分到每个人手上的也剩不下多少了。不过就算是二两银子,那也不少了,而且近些年来卫家的发展他都看在眼中,二百两银子,对于卫家来说,确实不算很多。林族长朝着卫允拱手一揖,道:“那老朽在此就先代替那些儿郎们感谢小郎的恩德了!”老族长是长辈,卫允哪里敢受他的礼,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止住了老族长躬身的动作。“老族长严重了,我卫家也是稻香村的一员,我卫家姐弟二人,姐夫丁健,两个外甥旭哥儿和子衿,都是要住在稻香村的,大家上山猎狼,本就是为了保护我们的安全,细算起来,应当是他们对我卫家有恩才是!该我感谢大家才是!”老族长看着卫允,眼睛里头满是赞许和认同,不住地点头道:“想不到老朽活了大半辈子了,竟不如你一个孩子看的透彻!”说着又叹了口气,道:“平阳是个有福气的,有你这么一个儿子,才十二岁便考取了秀才,日后卫家在你手里,定然能够繁荣昌盛!”卫允松开了扶着老族长的手,伸手从袖子里头取出两张银票,每一张都是一百两的面额,递给了老族长:“这是二百两银票,烦请老族长先代为保管,明日便将其分发下去!”老族长没有立马接银票,而是看着卫允的眼睛,顿了半晌,才道:“好,小郎既信得过老朽,那老朽就先替你收下了!”其实按道理说这银票应该给里正林三叔的,毕竟老族长只是林氏一族的族长,可老族长是做了几十年里正的,在这十里八乡里头,威望可要比新上任的里正林三叔高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