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太太又闲聊了一会儿,卫允便以张氏的身子重,他心中放心不下为由,起身告辞了。明兰起身相送,和卫允一起出了寿安堂。“舅舅,谢谢您!”两人顺着廊道走了一会儿,明兰才沉声说道。从老太太表现出想撮合自己和贺弘文,一直到现在,统共才过去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卫允却已经把贺家的事情打探的如此清楚,甚至就连贺家几年前获罪流放了的亲戚都给扒了出来,卫允花费的力气,绝对不小。卫允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明兰,微笑着说道:“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你叫我一声舅舅,那我就算是做的再多,也是应该的!”明兰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之中已然笼罩上了一层水雾,长而疏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卫允抬手揉了揉明兰的脑袋,梁上露出和煦的笑容,柔声说道:“好了,别做这等小女儿家的姿态,这可不像我认识的那个明丫头!”明兰眼眸中的水雾依旧还在,两边的嘴角轻扬,露出个灿烂的笑容,脸颊两侧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舅舅,您真好!”卫允笑着道:“好了,婚姻大事乃是一辈子的事情,世道如此,对女子多有苛刻,咱们挑夫家,可得把眼睛给擦亮了,小心谨慎,莫要轻言轻信!免得受了蒙蔽,不清不楚的就嫁了过去,日后受罪。”就好像贺家一样,若是此时明兰和老太太不清不楚的应下了,若是待曹家到了汴京之后,再去贺家吵闹,尤其是那个和贺弘文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表妹,如今谁也不知道她的性情究竟如何,若当真是个厉害的,明兰若是真嫁了过去,那以后的日子可就难过了,明兰聪慧通透,自然也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迎着卫允的目光,明兰重重的点了点头,说道:“嗯!明儿知道了!”这一次,却没有再说谢,卫允的疼爱和关切,明兰都记在心中,就像卫允说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声感谢说与不说根本不重要,彼此之间的亲情并不会因此而又丝毫的减少。“这就对了!”卫允看着明兰的眼睛,笑着道:“好了,你就不用送舅舅了,赶紧回去陪着老太太吧!她老人家也是真心心疼你的!”明兰笑着道:“祖母对明儿的疼爱,明儿心里都清楚!”卫允道:“你心中有数便好,好了赶紧回去吧,我也要回去看你舅母了,如今你舅母的身子越发重了,估摸着发作也就这些时日了,你姨母还坐着月子,你阿娘跑前跑后的,又要帮着照顾三个小家伙,忙得不可开交,你若是有时间,便多去家里看看她们,陪她们说说话,解解闷也好。”明兰笑着应道:“嗯,舅舅放心,这几日父亲也不再禁止我们姐妹出府了,待明日我便去舅舅看望舅母和姨母,还有母亲和表弟表妹们!”卫允忽的想起了什么,刚迈出的步子又受了回来,说道:“对了,去了加了,你若是见到了你淑兰姐姐,郭淅庭的事情最好还是先不要告诉她吧,变得徒增念想!”明兰亦表示赞同:“舅舅说的是,如今郭镇抚仍在西北战场未归,此事先瞒着淑兰姐姐也好!”卫允点点头,带着白杨快步离去,明兰驻足在原地,看着卫允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之后,才转身往回走:“回寿安堂!”身后的小桃和丹橘带着几个小女使紧随其后。次日早朝,商议的依旧是西北的战事,如今西北战事胶着不下,沈从兴已然和英国公会师之后,二十万大军陈兵榆林沿线,为延州之屏障,将西夏大军阻拦在榆林一带,不得入内,使得延州这个三川要塞暂时安全。而且就算是榆林一带的防线崩溃了,以英国公的睿智,定然会帅军退守延州,延州乃是三川要塞,若是不能破延州,那西夏大军便绝无法攻入三川。只是二十万的补给辎重,也不是一个小数目。除了这些,早朝之上还讨论的事情就是如何击破西夏大军,以解决此事西北危机了。不过这事儿你一言我一嘴的,百官们争了个面红耳赤,却依旧每个结果,卫允对此倒是没有发表任何看法,大战发生在西北,距离汴京足有数千里之遥,而且满朝文武之中,有谁打仗能比得过英国公,比得过顾廷烨,比得过沈从兴。什么一人计短两人计长,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诸葛亮的,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如今朝堂之上的诸公书读的不少,可真正的战场,有谁见过,一大群人在这儿纸上谈兵,而且还只是根据前线传回来的零星军报,便在这说什么想办法打退西夏。照卫允说,还不如安安心心的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努力的维护朝政稳定,安抚民心,发展经济,想着怎么改善民生,增加税收,增强国力,努力替那些专业的人士做好后勤的工作才是正理,明明不懂却还要在那整个面红耳赤的,平白浪费那么多的时间和脑力,纯属是显得蛋疼,话本故事看的太多了。不过这话卫允可不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来,如今百官们群情激愤,十分难得的没有互相撕扯,而是同仇敌忾,上下一心,共同面对西夏这个敌人,卫允乐得见到这样的情形。左右如今大军的统帅是卫允的岳老子,英国公行军打仗的本事便是在整个大周,那也是排在前列的,有他老人家坐镇西北,说实话,卫允是真放心。更何况还有一路奇兵正在朝着西夏逼近,以顾廷烨那家伙的狡诈程度,绝对会给西夏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大礼。早朝一直持续到辰巳之交才堪堪结束,前线又传来催粮草的军报了,永安帝和太后下了旨意,户部这边又有的忙了,而且如今已然到了秋收的季节,税收的事情也是时候开始准备了。一大堆事的事儿一块儿砸了下来,出太和殿的时候,卫允的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走过一道宫门,一个中年太监就快步走了上来,“卫侍郎请留步!”卫允停了下来,疑惑的看向这个陌生的中年太监,拱拱手道:“这位内侍大人是叫本官?”中年太监不咸不淡的冲卫允躬身礼道:“卫侍郎,太后娘娘请卫侍郎前去觐见!”“太后娘娘?”卫允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了过来,上次卫允在早朝之上反对太后垂帘听政的那番言论,是绝不可能不传入太后的耳朵里的,如今太后骤然召自己觐见,只怕是秋后算账来了。虽不知为何太后拖了这么久才找上自己,不过卫允倒是没什么害怕的,语态平和的说道:“劳烦内官大人前头带路!”卫允虽然经常出入御书房和养心殿,但是太后所在的慈宁宫却从没去过。大半刻钟之中,卫允出现在慈宁殿的偏殿之中,可太后的影子却没看到半个。休说太后了,就连个宫女内官什么的都没看到,方才那个带他过来的内官也退了出去,让卫允在此稍坐,等候太后的召见。卫允眨了眨眼,这个套路看起来有点似曾相识啊,貌似当初因为盛长枫在外与人狎妓吃酒,在酒席之上大放厥词,言及储君之议,而且话里话外都是看好兖王之意。元祐帝知道了之后,就把下朝之后的盛紘扣在了宫中偏殿,周遭空无一人,外边还有禁军看守,不准出入,就这么把盛紘软禁了一日一夜。太后不会也用这一招来对付自己吧?卫允偏着脑袋往门口的位置望去,门还是开着的,倒是没有看到有禁军守卫。不过就算是软禁,卫允也不惧。左右偏殿之内空无一人,卫允也不拘谨,提着茶壶大口的灌了几口之后,便大马金刀的坐着,闭着眼睛,开始神游天外,养起了神。一大早就跑去上朝,拿着笏板在太和殿中站了一个多时辰,卫允还真有些累了,左右太后还没出现,索性便闭着眼睛打起了瞌睡。旁边的正殿之中,一身华丽宫装的太后坐在殿上,问阶下的太监:“卫允现在在做什么?”太监恭敬的行礼说道:“回太后娘娘,卫侍郎在······在······”太后凤眸一凝,沉声道:“在干什么?照实说!”太监忙答道:“娘娘,卫侍郎似乎是在小憩!”“小憩?”太后脸色瞬间就变了:“本宫召他觐见,他连本宫的面都还没见到,竟然就敢在偏殿之中睡觉!哼!这个卫允,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太后忽然起身,沉声道:“摆驾偏殿!本宫倒是要看看,咱们这位先帝的宠臣爱将,先帝去后,究竟成了个什么模样!”太后一动,身后自然是呼啦啦的跟了一大群人,太监内侍,宫女嬷嬷们,一大群人就这么呼啦啦的一股脑朝着偏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