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知道,大娘娘心中并无半分留恋权势之意,只是想替先帝看管好先帝留下的江山,延续先帝之仁政,恩泽天下!”卫允长身而立,朗声说道。高座之上的曹太后却听得心中一动,眼中流转过诧异的神色,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卫允,心中疑惑卫允为何会猜出自己的心思。却听得卫允继续道:“是以臣才会在朝堂之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说出那样的话,届时,待西北战事结束,朝纲稳固,人心安定之后,大娘娘还政于官家之际,岂非更能显得娘娘的大公无私,心系天下,彼时,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芸芸众生,皆只会歌颂大娘娘的德行高洁,称赞先帝的仁德!”曹皇后听得心中一颤,脸上的疑惑已然褪去了七八分。而卫允看到了曹皇后变换的表情之后,紧绷着的心弦总算是松了,心里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如此说来,倒是哀家错怪卫卿了!”曹皇后叹了口气,颇为感慨似的说道。卫允忙拱手道:“大娘娘言重了,大娘娘是君,微臣乃是臣子,自古以来,君臣父子,便是纲常伦理,君臣尚在父子之前,微臣便是受些委屈又有何妨,只要大娘娘心中能够宽慰些,使得凤体安康,也莫要因此对微臣心生芥蒂便好!”曹太后原本有些冷的脸上露出浅笑来:“爱卿说笑了,卫爱卿忠心耿耿,一心为国,哀家怎会因区区这么一件小事儿就对爱卿心生芥蒂呢!”卫允拱手躬身,高声呼道:“大娘娘宽厚仁德,乃大周之幸,乃万民之幸!”这话说的,卫允自己都快吐了,可没办法啊,这个时候,好不容易才挽回的一点儿好感,必须得全力巩固,最好的办法就是拍马屁,话说的越好听就越有用,在元祐帝跟前狗腿了这么些年,这么点儿本事卫允还是有的。果然!曹皇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盛了,看向卫允的眼神之中,也无先前的愤怒和不满,而是带上了几分赞许的审视。“先帝果真没有看错人,卫卿不仅是能臣,还是大大的忠臣!”曹太后笑着说道。卫允有些无语,对你忠心就是忠臣,和你唱反调,对着来就是奸臣,是佞臣了!同时,卫允的心里也是一突,看来自己最担心也是最期待的事情终于发生了。初掌大权的曹太后可能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潜移默化的发生着改变。甚至于就连她的观念,都在悄无声息之间发生着变化。或许她的初衷真的想卫允所说的那样,只是为了延续元祐帝的统治,维持着元祐帝定下的秩序,让大周能够维持元祐帝在位之时的模样。可她却忘了她自己的身份,她并不是皇帝,她只是个皇太后,而且还只是一个继母,与如今的皇帝赵宗全之间的关系并不亲厚。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变化会一步一步的加大,一直到滋生出野心的那一刻!不过卫允对此倒是乐见其成,甚至于他还很乐意在后面推曹太后一把!“大娘娘谬赞了,微臣不过中人之姿,只有些许小聪明,如何称得上能臣。”卫允颇为谦虚的说道。曹太后笑着道:“卫卿过谦了,此番若没有锦衣卫拼死传回的情报,令英国公一早便有了准备,只怕便会被西夏大军打一个措手不及,而且朝廷的支援只怕也没那么快赶到,彼时的局面,是怕要比如今艰难上无数倍,此战若是胜了,卫卿当居首功!”卫允忙道:“大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锦衣卫乃是先帝一力支持,命臣组建而成的,若非先帝早有先见之明,料定了西夏狼子野心,定会趁先帝驾崩,新帝继位,正值政权交替之机,入侵我大周,犯我疆土,命臣早做防备的话,谍报司也不可能如此及时的将消息传回,让西北军一早有了准备!才不至于被西夏大军打的猝不及防,若是当真论功行赏的话,依臣看来,这首功必须由先帝来领!”“是啊!”曹皇后微微仰首,发出一声叹息,颇为唏嘘的感慨道:“先帝高瞻远瞩,深谋远虑;早在数年之前,便已经为身后之事开始做准备了,哀家还记得,当时先帝下令组建锦衣卫之时,朝中还有不少的大臣出言反对,恳请先帝三思而行,还是先帝力排众议,直接下旨命卫卿组建锦衣卫。那段时日,都察院的官员们可没少因为此事在朝堂之上和先帝谏言,各种劝先帝收回成命的折子从未断过,先帝还为此事头疼了好一阵子呢。可如今再看,方知先帝究竟是何等的英明。”卫允也跟着颇为感慨的道:“大娘娘说的极是,先帝之英明神武,世之罕见,天下间无人能及!”说起锦衣卫,曹太后忽然来了兴致:“卫大人手底下的锦衣卫谍报司竟然连西夏出动二十万大军如此机密的情报都能探知,不知如今可有探得其他的什么情报?”卫允摇了摇头,颇为无奈的道:“回大娘娘,上次将西夏大军即将入侵西北边境的情报传回,北镇抚司的谍报司一处便损失了将近三成的人手,微臣担心西夏会因此事而大力搜捕其在西夏境内的谍子,造成无端的损失伤亡,便一早下了命令,让一处的谍子都暂时蛰伏起来,待这一阵的风头过去了,再见机行事!”曹太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道:“此事卫卿所言极是,如此军机大事外泄,西夏朝堂定然震动,此时若是再有动作,万一曝露了行踪,拽出萝卜带出泥,锦衣卫花费了那么大力气才埋下的暗子,若是就此损失,确实有些得不偿失!”卫允道:“而且此番北镇抚司的郭镇抚也在军中,有郭镇抚统辖边境内外的谍报司暗探,相助我朝大军,传递一应军情信报,咱们便等同于掌握了先机,英国公和伏老将军又是百战老将,领兵的经验何其丰富,又有似威北侯,顾指使这般的猛将在侧协助,此番与西夏的大战,咱们大周定然能够取胜!”曹太后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眉头却忽然皱了起来,说道:“西北已然投入二十五万大军,哀家如今就担心若是辽国趁此机会,与西夏结盟,共同进犯大周的话,以大周如今的实力,同时两个方向开战的话,只怕是力有未逮!”不说两国了,西夏和辽国随便其中一个,都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不然三国也不会就这么鼎立将近百年了。卫允道:“大娘娘放心,谍报司二处的在辽国的人手还要胜过一处在西夏的人手,一旦辽国那边有什么异动,咱们定然能够第一时间收到消息,而且西夏与辽国乃是世仇,若是此战咱们能够取胜,辽国究竟会做出何等应对且未可知呢!况且大娘娘和官家不是早已下了旨意,命各路都司抽调府兵入京了吗!再说了,咱们去往辽国的使团已然出发了有半个多月了,算算时间,如今怎么也该到了辽国的上京城,觐见辽国皇帝耶律洪基了!”自十五万大军开拔赶赴西北之后,永安帝便和朝臣商议,定下了派遣使臣前往辽国,向辽国皇帝耶律洪基表明大周的立场,并且从大义出发,声色俱厉的斥责西夏这种乘火打劫的行为等等,为的就是说服辽国,不要与西夏沆瀣一气,一起作出这等令人不齿的事情云云。辽国乃是多民族混居的国度,辽国境内的汉民数量也不在少数,辽国建国之后,也大力的向中原学习儒家的文化礼仪,至今依然持续了一百多年,骨子里头已然伸手儒家文化的影响,对这些个礼仪什么的也甚是讲究。而且辽国先帝兴宗在位之时,曾多次举兵征伐西夏,双方之间积累的仇怨宛若山海,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曹太后还有有些担心:“虽然如此,可一日没有确切的消息传回来,哀家这心里便始终放心不下!”卫允也不知道该怎么劝了,他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如今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剩下的,就只能够看天意了,若是辽国执意要乘火打劫,联和西夏一同进攻大周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直接打就是了。“锦衣卫谍报司那边若是有什么消息传回来,卫卿定要第一时间禀报哀家!”曹太后道。卫允拱手礼道:“大娘娘放心,前方若有讯息传回,微臣定然第一时间呈给官家和大娘娘!”曹太后点了点头,道:“如今咱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卫允忙道:“有大娘娘在,咱们大周定然是福星高照,大娘娘也莫要太过忧心了,还是得以身体为重,如今朝局动荡,还需大娘娘亲自坐镇,方可安定臣民之心呐大娘娘!”“哎!”曹皇后哎声一叹:“卫卿所言,哀家又何尝不知,只是现如今局势如此错综复杂,哀家又怎能不忧心呢!”卫允忙一脸惶恐的拱手躬身道:“都是臣等无能,累的大娘娘如此忧心,若是大娘娘的身子因此出了什么状况,那臣等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曹太后看着卫允,略带着几分责备:“卫卿乃是国之栋梁,是我大周未来的肱股之臣,日后我们这些老家伙走了,朝堂乃至整个大周天下,都还得靠卫卿这样的国之栋梁来支撑,卫卿怎能轻言生死。”卫允拱手道:“多谢大娘娘提点,微臣受教了!”曹太后忽然站起来道:“时辰也不早了,卫卿上了一早上的朝,也该累了!且先回去歇着吧!若是累坏了咱们卫侍郎,那到时哀家可就追悔莫及了!”卫允一喜:“微臣多谢大娘娘体谅,大娘娘,那微臣就先告退了!”曹太后挥挥手道:“去吧!”卫允冲着曹太后拱手躬身一礼,朗声言道:“微臣告退!”说罢,转身大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