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达。”

在这里的诸位，虽然都和乌达有过不止一次的见面。但关系最好的，还是叶铭。

毕竟当初人类与苍蓝星人的第一次对话，便是由这两人发起，且他们二人也一直都保持着联系与交流。

叶铭望着乌达，他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与科多族人截然不同的情绪。片刻后，他便微微一笑。

“我们所有的情报都是和你们共享的，我想，你应该能明白……神圣帝国文明是什么情况吧？”

“是的。只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够更加的确定一下。”乌达沉默了两秒后脸上露出一抹不知道怎么形容的表情——大概就是那种，梦想早已在心底破灭，却第一次亲口承认的情绪：“毕竟，在我们的记载中，启迪者们是一群可以用任何溢美都不为过的、来自先进文明的使者。他们……曾经是我们的榜样，极大的影响了我们先祖在太空探索时代的态度。”

“甚至从某种意义上，我们的先祖来到银河系，便是受到这样的感召而行事的。”

在场的人类齐齐不语。

在过去的数年间，人类与苍蓝星人的交流是友好的，深入的，甚至在绝大多数领域都是没有边界的。

这一来是人类有一种很隐约的报恩思想，二来最重要的还是人类把与苍蓝星的合作当成一个样本、典范，人类文明重塑秩序的忠实盟友。

而这些交流中，进展最多的还是对两个文明完成了文明的交流与溯源，确定了几千年前的苍蓝星人曾经到过地球，还曾经给人顺手消弭了一次陨石危机。只是当时的人类太过原始、愚昧，以至于完全将他们当成了神明…

你说，现在人类还能说什么？

叶铭缓缓点头。片刻后微微一笑：“乌达，我完全相信，你们先祖遇到的启迪者，拥有极高的素质和美德。因为这个世界，总是有一些人拥有绝对的善良和真诚”

“哪怕是在人类文明的历史上，拥有这样美德的人类也有很多。而他们每一位，都如同天上的星辰永远地指引着我们，让我们不要迷失了方向，让我们不要走向邪恶。”

所有人都望向叶铭，脸上笑意绽放。

在场的，作为政治家也好，军人也好，还是其他什么身份也好，大家可以为了各自所处的位置谋取利益而说各种话，做任何事。但当回归到一个高级文明所具有的、最纯粹的美德时，每个人都有着清晰且统一的认知。

在这一点上，人类完全不用妄自菲薄。因为人类可以随随便便就拉出长长的一串名单，在品德上打败那些所谓的启迪者。

“但乌达，你也要相信，历史是变化的。如果，启迪者们依旧拥有那样的美德，那么……他们就应该阻止……好吧，我姑且认为他们没有力量阻止军团。”叶铭缓缓的呼了口气，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等到我们直面启迪者们的时候，如果他们敢站上道德法庭，那我们会对他们宽大的。”

沉默中，乌达慢慢点头：“谢谢。”

“他们应该谢谢你们。”叶铭笑着回答。

……

结束视频会议不久，何沫很快便笑吟吟的推开了叶铭的办公室房门。

“苍蓝星人还真是个好人啊……”何沫的这句话带着明显的语病，但并不妨碍叶铭一下便听懂了。

“这正好说明了文明的多样性。”叶铭叹了口气，笑着摇头：“中华文明的子孙，很难理解他们这种心态。”

“那可未必，在某段时期，咱们不也跪得很厉害？”

“嗯…他们这个其实不叫跪，叫把希望寄托在先祖的救赎者上……没有流浪几千年的文明，估计很难产生共鸣——不说这个了，你过来不会只说这个吧？”

“当然。老牛让我问问你，要不要上首都一趟？”

“我才回来，又上首都干什么？”

“老秦大概也要去。”何沫紧紧的盯着他：“你别告诉我，你对接下来的战略部署没有倾向。”

叶铭微微一怔，随后下意识的皱起了眉。

他当然有战略倾向，但他从来都只是做战略分析，而不是做决策建议的那一个——瓜田李下，不属于他业务范畴的事就别管，这是他很早就明白的道理。

要知道，叶铭现在的权力，可以说已经达到了一个科学家所能达到的最巅峰，即便是过去的所谓“国师”也无法与之相比。

而“国师”是什么时代的产物？是封建时代的产物。

现在这个时代，没有国师，也不需要国师。

“我该说的，已经在会议上说了。”叶铭缓缓道：“我承认，我确实站在人类科技发展的角度，希望军队能够更加主动一点。毕竟从技术上，我们已经领先了。”

“但在军事上，无论是共同的boss还是老秦他们，都有自己的考量……这种考量，不能受到我的意见的干扰。”

何沫慢慢走近叶铭，沉默片刻后微微一笑。

“你这么谨慎，是怕什么？怕下一届的共体长老团吗？”

“……有点。”叶铭本想否认的，但还是坦然承认了。

现在已经是2036年，共体的boss们，也快到任了。他在科研领域一言九鼎，在军方也拥有极高的影响力……更重要的是，他极为年轻。

总是要有点忌讳的。

“我觉得你有点杞人忧天了。”

“我也觉得。”

“……真不去？你就不怕老秦他们扯你的虎皮？”

叶铭愕然。

何沫盯着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门口，这才轻声的，一字一句地道：“老师，别忘了，我也是军人。”

“而军人……是渴望建功立业的。”

叶铭瞬间皱眉。

“你有没有想过，杨文志，曾元海，奥拉夫，凯尔特他们这些舰队司令官，在河外星系一呆一两年都不回家，甚至还包括苍蓝星人的战争礼司海尔科……他舰队已经在塔拉星系驻扎了也大半年了，为什么不回苍蓝星，不来人类世界？”

“还有，为什么迄今为止，克荣人都还没有明确表现出投靠我们的态度？”

“那是因为，他们需要我们主动打一场真正的，痛快淋漓的胜仗啊！”

“我们现在保存力量当然没错，但你也分析过了，如果我们保存力量，等待下去换来的是敌人装备的升级，是敌人的全线压进，怎么办？”

“还有，我们现在的状态，其实与被封锁又有何异？”何沫盯着叶铭，深深的吸了口气：“就靠着一个歌莉娅作为内应来了解敌人的动向吗？万一她暴露了怎么办？”

“而被封锁的我们……现在甚至都有些懈怠了——你看现在民船有多少订单，军舰又有多少订单？你信不信，一旦我们确定能依靠补天计划守住现有星系，就一定会有声音跳出来让我们稳一下，慢一点。”

“当然我不是说稳是一种错，但一想到有几十万艘战舰在外面虎视眈眈……你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