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胡人,我不是胡人啊,如果您愿意饶了我的性命,我可以为您效力,为您屠灭所有的胡人,我的勇猛您是见到的!”
石闵仿佛生怕洛攸不信一样,又高声道:“我祖上是冀州魏郡人,我不姓石,我姓冉,我的祖先和父亲都是汉朝的官吏,我真的是汉人,生活在胡人中实在是迫不得已,如果可以,我真的想要成为汉人,我一定能成为屠灭胡人的诸夏英雄!
我听说洛氏一向以诸夏为先,我相信昭公一定不会杀我的,我愿意向素王起誓,这一生都以杀胡人为目标,一定不会反悔。”
这一番话让敢战士瞬间停下了手,不再射出手中的箭矢,而后将目光投向洛攸,石闵之言让洛攸有些出乎意料,没想到这个胡人至强的大将竟然是汉人。
石闵的嘴脸在洛攸看来可真是无耻到了极点,身为汉人给胡人卖命他不说什么,毕竟石闵是出生在胡人中,一日不曾食中原之食,石氏将之抚养长大,他为之效力尚且称得上为主尽忠,为孙尽孝,但此刻生死关头,为活命而反石入夏,甚至要扬言要反攻胡人石部,这算是什么?
若认可自己是诸夏之民,为胡人效力便是大奸,若是不认可自己是诸夏之民,此刻所为,实在是可笑至极。
洛攸望着石闵轻声说道:“你的确是勇猛无双,愿意发下誓言,为诸夏计,以你为将,此番定能大胜,你所说的的确是有些道理,洛氏为天下为己任,以诸夏为先,愿为之付出一切,你说的都很对。”
石闵闻言脸上露出喜意,周围的敢战士都露出不忿之色,但说话的是家主,所有人心中都暗暗颂唱起诸夏光辉万万年来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谁知洛攸说完数言竟然厉声道:“但是那又如何呢?
你看看周围多少敢战士惨死,你知道这种惨烈洛氏一千三百余年,只有五次吗?
你知道这里面有多少我的子侄、叔伯、兄弟,你知道这里有多少凛冬城那些孩子的父亲、女人的丈夫,你知道他们对我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他们就是我的心、我的魂灵、我的血液,我的一切!
你知道我怀中的弟弟,现在是什么样子吗?
他死了!
就在你说那一番狗屁一般的废话时,他死了!
死在我的怀里,因为我的命令,他就这么死了,你现在让我放过你?
你把我当成圣人吗?
我告诉你,我要告诉天下人,我洛攸不是个圣人!
我只会以血还血,以牙还牙,我只知道杀人偿命,我只知道大仇不报,誓不为人!
今日除非素王降下敕令,让我放过你,否则苍天也救不了你,这是我洛攸言语,你的那一番狗屁,去黄泉言语吧,斩下你的头颅,祭告战死的敢战士和阿襄!
放箭!
我要让他万箭穿心而死,我要让他五马分尸,再被践踏成血泥,头颅做成器具,我要让他死无葬身之地,在青史上背上永生永世的骂名!”
伴随着洛攸这一番言语,敢战士中瞬间活了过来,皆齐声高声欢呼着,这世上谁是真正的圣人呢?
这世上又有几人能真的心怀天下而放下自己的仇恨呢?
这世上有这样的人,比如古代无数的圣王,比如汉高皇帝,比如汉光武皇帝,但洛攸不是!
石闵没想到洛攸竟然真的要杀他,脸上神色大变,他大吼着:“洛……”
无数箭矢飞奔过来,其中有洛攸的那一支,直奔石闵面部而来,从嘴中贯入,从后脖颈贯出,重重击在甲胄和头盔的连接处,尾部的羽毛还在不住颤动。
石闵的所有声音和不甘都在这其中消散了。
他的生命也在这其中逝去了,连同他的欲望和不值一提的道德,以及他这悲哀的一生。
石闵死去,剩下的石部甲骑瞬间失去战心,四散而逃,被敢战士能杀的皆杀,这一战,面对三千敢战士,石部大部甲骑已经彻底报销。
洛攸重重咳嗽着,张开掌心,一块块状的血落在他的掌心,块状的?
他将洛襄的眉心抹平,轻声道:“阿襄,你可以安息了,族人已经给你报仇了。”
死去的洛襄仿佛听到了这句话,眉心真的缓缓松开,人常言死不瞑目,此刻洛襄大概是瞑目了,洛攸的泪水滴在洛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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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闵豺狼,而有虎豹之勇,其凶性逆心,妄造杀戮,于胡人间有淫酷之名,及至将死,又弃仁绝义,受石氏养恩,而欲行刃,其不忠不孝,堪作三甲,以此而记。——《南北列国人物·凶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