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云飞扬(1 / 2)

错妃诱情 月出云 4702 字 3个月前

代眉妩轻轻颔首,银牙却暗暗咬了起来,白流霜啊白流霜,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这次战事之后,我会将白流霜留在这裏。倘若百里寒有幸没有死,你就到玥国去。相信以你的美貌,他早晚会动心的。”暮野哈哈笑道,“如今,既然百里寒的王妃在我手中,这仗我看他怎样打?阿诺妩,这裏有一身新衣,你为白流霜送去,要她好好梳洗打扮。”

打扮得越是漂亮,便会让百里寒越割舍不下,不是吗?

这是一个美好的深秋之夜。

淡淡的云气飘逸如梦,弯弯的月亮带着柔和的光温柔地挂在天边,寥寥无几的星星在夜空眨着眼睛。四野一片沉寂,一切都似在睡梦之中,那样平静,却又那么不平静。

后来人们回忆起这一夜,都说,这一夜是一个开始,是天下大乱的开始。

这一夜,为一场战争拉开了序幕。而正因为这场战争,也挑起了各国的内乱。

但是,反过来也可以说,这一夜也是天下太平的开始,因为没有这场战争,没有这场大乱,便没有后来真正的太平。但是,此时被关在营帐里的流霜并不知今夜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坐在毡毯上,抬头望去。暮野囚禁她的帐篷是没有窗户的,只有顶棚上一个小小的天窗,正因为这个小小的天窗,她才没有被闷死在帐篷里。

流霜透过天窗,望向那一方夜空。夜色是美的,好似一块黑幕,点缀着几颗闪亮的星辰,像晶莹的宝石,像温润的玉石,像某人的眼睛。

一丝不安,毫无预兆般在流霜心头蔓延开来,脑中闪闪烁烁飘过许多熟悉的人的身影。流霜苦笑,今夜自己是怎么了,有点儿多愁善感。

帐门忽然毫无声息地打开了,代眉妩带领两个侍女走了进来。侍女手中各端着一个托盘,其中一个裏面放着一件纯白的衣裙,另一个托盘里放着女子的钗环首饰。

代眉妩一双妩媚的眼睛将流霜瞄了瞄,红唇微抿,绽开一抹妖艳的笑意,“白流霜,这是可汗为你准备的新衣,赶快穿上吧!”

流霜冷然瞥了一眼代眉妩,如今,她知道心中那丝不安因何而来了。也许暮野今夜终于要杀她了。

奇怪的是她没有慌乱,没有悲伤,这一刻心平静得出奇。她淡淡地拢了拢鬓边的发丝,悠然站起身来。她平静地穿上衣衫,从侍女手中接过象牙梳,淡淡道:“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最后的一次梳妆,她要亲自动手。

代眉妩摆了摆手,两个侍女将菱花镜摆放在流霜面前,便缓步退了出去。

流霜僵直地坐在毡毯上,将有些凌乱的发打散,轻轻梳理着发丝,也梳理着她的心情。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百里寒来到边关了!”代眉妩笑吟吟地说道。

流霜的手一抖,梳子跌落在地。她僵坐着没有动,心中波涛汹涌。

百里寒率兵到了边关?

“他可能是为你而来的,但是或许你只能见他最后一面了。”代眉妩笑靥如花地说道。

流霜弯腰捡起梳子,一言不发地梳理着头发。此刻,也只有藉着梳理头发,她才能平息心中那波涛汹涌的乱。

代眉妩看到流霜神色平静,黑眸中闪过一丝寒意。她不紧不慢地伸手,从袖中掏出一支翠色清澄的玉镯,娴熟地把玩着。那玉镯在月色映照下,闪耀着清澄的光芒。

流霜一见那玉镯,心中忽然大骇。

那是她娘亲的玉镯,她认得清清楚楚。娘亲曾经要将玉镯送与她的,她向来不爱这些首饰,又因为娘亲极爱这玉镯,经常戴在腕上,是以当时流霜没要。

娘亲戏谑说,既然不要,那就等她百年之后,留给流霜做传家宝。

自从白露夫妇回归故里后,这么长时日,流霜一直没有机会去探望父母。流霜没想到,今夜,在代眉妩手中,竟然看到了娘亲的玉镯。

“你这支玉镯,是怎么来的?你想要做什么?”流霜定了定神。此时,她忽然明白,代眉妩再不是简单的一个人了。她的身后,一定有什么人在撑腰。

代眉妩笑了笑,将那支玉镯缓缓套在了自己腕上,白玉般的手腕,翠绿的镯子,倒是颜色分明,非常好看。但是,那是娘亲的玉镯,怎么能戴在她的手腕上?

“当然是你的娘亲给我的啊,她见了我,还说要我给你捎信呢,说她过得很好,不要你惦念呢。”

“他们在哪里?”流霜冷冷地问道。

“这你就不必知道了,总之你只要知道他们啊,过得很好就是了。不过,我要是伤心了,那就难保他们……”

“你放了我爹娘。”流霜急急说道。虽然如今知道白露夫妇其实是她的养父母,但是,在流霜心中,他们还是如亲生父母一般。她是决不会让他们有事的。

“那也要我心情好才行,如果,你在战场上见到百里寒,说出了不该说的话,那么……”代眉妩顿住了话头。

流霜冷然说道:“你放心,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相信用不着我去告诉他。”想不到代眉妩如今还这么在乎百里寒的看法。

“好,记住你说的话!”代眉妩娇声说道,转身便向外走去。

“慢走!”流霜望着她腕上的玉镯,“那是我娘亲的东西,请还给我。”

“一个玉镯而已,给你吧!”代眉妩朱唇轻启,极尽风情地将手中玉镯褪了下来,向流霜递了过来。

流霜伸手去接,还没有触到玉镯,代眉妩纤手忽然一松,玉镯直直向下跌落而去。流霜大惊,俯身便要去接,无奈,终究是晚了一步,玉镯掉落在地面上。

流霜伸手去拿,却只拿起了一半。毡毯下竟有一角石块,玉镯恰巧掉落在石块上,碎成了两半。

流霜心中一痛,双手颤抖着拿起玉镯,冷眸凝视着代眉妩。

代眉妩将涂着蔻丹的玉手放到唇边,轻笑道:“对不住啊,没拿好。不过你的运气也太差了,地面上竟然会有石头。这就怪不得我了!”说罢,扭着细腰,迈着曼妙的舞步,转身而去。

流霜拿着摔成了两半的玉镯,心中一阵难过。没想到代眉妩会这么厉害,一早便将自己父母软禁了。她不知,她的父母到底被代眉妩带到了哪里,过得还好吗?

流霜梳好发,便迈步出了帐篷。

今夜的夜色分外美丽,远山,在遥远的天边默默延伸。新月,像是一弯冷玉,散发着清澄透彻的幽光。

帐外并不是空旷无人的,而是黑压压的全是兵将。他们默默无声训练有素地骑着马儿,从帐篷前掠过,向着北方疾驰。

流霜想起方才代眉妩的话,瞬间明白,这是要打仗了。

两个侍女见流霜出来了,便带了她去见暮野。

暮野一身黑袍,神色凝重地坐在马上。

“可汗,白姑娘到了!”侍女的禀告声在不远处响起。

回首的一刹那,暮野以为自己看到了一抹光,波光流转的光。

她穿的是一件汉族衣裙,因为知道她不喜穿天漠国的服饰,特意为她找来的。可是就是这么一件普通的衣裙,穿在她身上,就好像是披着月色一般高洁而飘逸。

她的发,简单地梳成了一个发髻。他不认得那发式,但是,那发式确实极美,好似流云,清新中透着雅致。

刹那间,暮野觉得心好似被蚂蚁夹了一下一般,痒痒的,麻麻的,偏偏心还很享受地欢悦地急急跳了两下。

这种感觉让他很喜欢,却也很惶恐,他神色复杂地望着她,道:“过来!”

流霜诧异地看着他,难道是她弄错了,他并不是要杀她吗?暮野一把将流霜掠到马背上,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你真美!今夜,我就是死,也值了!”说罢,一甩缰绳,马儿开始风驰电掣地跑了起来。

流霜来不及拒绝他的怀抱,也来不及挣扎,只觉得暮野的马就像一支离弦的箭,又像是暴雨前的闪电,在草原上飞驰而过。

他身后黑压压的兵将随着他的疾驰也飞奔起来,流霜所有挣扎的呼声和拒绝的话语都掩在马蹄声中。最终,她失望地停止了徒劳的挣扎,那铁钳般的手臂岂是她挣扎两下便可以挣开的。

静下心来,流霜才发现暮野的马一直在向北边疾驰。她不知暮野为何突然撤兵向北,北方是暮野的都城翰城,难道,暮野同意不再打仗了?

如果真是那样,那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可是,流霜隐隐感到事情不是这么简单的,而且她心中那股不安渐渐愈来愈盛。

“暮野,你们要去做什么?”流霜大声问道。

“自然是去打仗了!不过,你别怕,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不让你受一点伤的。”暮野大声回答,那语气非常自然,就好似说的是我们去游玩一般。可是,这句话却彻底吓到流霜了,她的脊背明显地一僵,脸色明显苍白起来。

“你要和谁打仗?”流霜颤抖着问道。

“到了你就知道了。”暮野这次竟狡猾地没有回答她。

流霜没有再问,她知道暮野不愿回答,就算再问也问不出来。她想起方才代眉妩说百里寒来到边疆的消息,心中一沉,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难道,百里寒攻入了翰城?那岂不是很危险?她不敢想下去,努力将心头的不安按捺下去,将注意力集中在四周的行军身上,免得自己胡思乱想。

一路沉默着。

草原的路很好走,周遭尽是马蹄疾奔的声音,不时有明亮的弧光忽隐忽现,流霜知道,那是兵将们锋利的兵器恰好反射到月光的缘故。

奔了不知多久,看天色似乎是到了亥正时分,月华如练,星光黯淡。

这样美好的一个夜晚,但是,谁都知道,一会儿即将会发生什么,但是谁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

前方草原的尽头,出现了一个小点,那小点渐渐变大,是矗立在北原上的翰城。

暮野犀利的黑眸一凝,举起手,身后的队伍训练有素地停止了前进。几个探子在将军们的授意下,骑着马儿电闪一般奔了出去。

暮夕夕拍马走到暮野身畔,朗声道:“皇兄,似乎有些不对劲,不是说,玥军围了翰城吗?为何听不到厮杀声?”

流霜心一震,果然是百里寒。他竟然孤军深入,袭击翰城?他为什么要来打仗?为什么要来打天漠国?

流霜认为,百里寒绝不是一个好战之人。流霜也隐隐知道,百里寒有意要夺得玥国的政权,那么他就不该千里迢迢来边关打仗,因为此时国内空虚,等他回去,政权可能便落到别人手中了。

这一点就连流霜也知道,百里寒自然也知道,那么他为何还要远征呢?难道是为了她么?这个想法在心中一闪,便如同烟花般消逝无踪,她有些自嘲地想,怎么可能呢?

他对她,有感情吗?

每个人都在等待着探子的回复,每个人的心中,都是紧张的。

是一瞬间,还是良久,流霜都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了。她只是在期盼着,期盼着一切不是真的,百里寒没有来袭击翰城,战争不会开始,一切都不过是探子们的一个误报。

但是,她的期望没有成真,前方草原上出现了几个小黑点,是探子们拍马而归。他们奔到近前,颤声禀告道:“玥军确实围了翰城,但是,却没有攻击。”

暮野的黑眸一眯,以逸待劳,看来百里寒仅仅是在等着他而已,好,不错,他早就期待着和百里寒一战了。

暮野抖了抖缰绳,狮子驹便再次跑了起来。这次没有跑了多久,他便勒马停了下来。

前方,响起了马蹄声,黑压压的黑点如潮水般奔了过来,不,或许亮闪闪的银点更确切一点。因为这些兵将都是身着银甲,随着他们越来越近,满眼都是银甲反射月色的光芒,冷锐、犀利、耀眼。

暮野一挥手,呼道:“结阵。”

三千弓箭手冲到了队伍最前列,有的直立,有的半蹲,做好了随时射击的准备。后面的兵将迅速移动着,摆开了队形。

前方的无数银点停住了行进,同样的,也是弓箭手冲到了最前列,后面兵将手拿盾牌,变化着队形,好似白云一般舒展着。

气氛是凝重着,大战来临前的紧张瞬间笼罩住流霜的心,她眼眸流转着,想要在对面的队伍中找到那个白衣翩然的身影。

但是,却一无所获。

自然是不会再穿白衣了,流霜心中凄然,再次环视一周,焦虑的眸和一双深黑的眸撞在了一起。因为猝不及防,因为惊讶,流霜的心,狠狠跳动了起来。

队伍前面,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坐在马上,一身冰冷的寒铁盔甲,闪耀着清寒冷冽的光芒。月色下的容颜清冷绝艳,眸光冷澈犹如刀锋上的寒芒。肩上的红色披风和一头雪白的发被风吹得烈烈飞舞。白发?

流霜捂住了嘴,才没有叫出声来。是他吗?是他!可是,他何时竟变成了白发?

流霜是医者,自然知道黑发变白的原因。思念过度,忧虑过深,痛苦过甚,郁结在心,才会致使黑发变白。

可是,他为何会这样?他在思念谁,他在忧虑谁,又在痛苦什么,又有什么郁结?

虽然不明白是为什么?但是,流霜的心,忽然就像是猫抓一般疼痛了起来,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摇晃了起来,几欲从马上跌下来。所幸暮野及时抓住了她的腰,才没有让她跌下去。

百里寒却好似没有看到流霜一般,冷眸从她身上漠然扫过,便直视着暮野,淡淡笑道:“可汗,我们终于见面了。”

暮野抬眸,望向对面那弯淡淡的月,以及淡月之下那个白发飘扬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