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她恼火的样子,楼夕颜轻柔地牵着她的手,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轻声问道:“累了吗?”
卓晴摇头,轻叹道:“我不累,倒是你,明天还要上朝,何必还来这裏蹲守,有墨白陪着我就好了。”她虽然不是顾云,但是熬一两个晚上,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只是她没有想到夕颜会坚持陪她在这裏蹲守。他这段日子虽然没有犯病,但是身体总是不太好,她心情这么糟,其实也不过是担心他而已。
楼夕颜莞尔一笑,回道:“皇上授命我协助单大人,捉拿凶徒自然也是职责之一。”轻揽着她的肩,让她头枕在他肩上,楼夕颜低声说道:“眯一下眼睛,有事我再叫醒你。”
清瘦的肩膀靠起来,倒不见得多舒服,淡淡的温 情体贴却已让卓晴的心泛起融融暖意。
“有人!”乾荆忽然低叫了一声,所有人都是一惊,立刻朝窗外看去。
只见他们盯了一个晚上的宅子里,一道黑影从院墙内翻越而出,以极快的速度向街道的另一头掠去。
好在他们站的是高处,不然就算守住几个门,也不一定能发现黑衣人。
乾荆急道:“追不追?”再不追人就要跑了!
楼夕颜冷静地说道:“乾荆你去追,不要打草惊蛇,也别让他脱离你的视线范围。”他没有作案,现在抓到人也没有用!
“好。”话音才落,乾荆的身影已紧随黑衣人而去。
楼夕颜沉稳的黑眸在看过依旧平静的苏宅后,说道:“墨白、夜魅,你们两个继续留守这裏,就算还有动静,也要留下一个人,不要中了调虎离山计。”
墨白冷漠的声音回道:“是。”
夜魅戴着面具,看不清她的表情,只看见她极轻地点了点头。
他都安排妥当了,卓晴也不用费心了,问道:“我们赶去将军府?”她现在担心顾云,虽然将军府有夙凌和敖天,但是凶手奇特的杀人手法,总让她觉得事情不太妙!
“嗯!”知道她心急,楼夕颜牵着她的手,在暗侍的护送下,急忙赶往将军府。
将军府。
宽敞的房间里,简单地摆放着一张大床 ,床 侧,一张矮几,没有什么多余的缀饰。虽然今晚月光并不明亮,但没有层层叠叠的轻纱帷幔,屋里的情况还是能勉强看得清楚的。
大床 上,侧躺着一个女子,眼眸轻闭,看起来已经睡着。
天气太热,两扇木窗打开着,夜风能轻易地吹进来,同样轻易进入室内的,还有一道清瘦的黑影。
黑影飞身入内之后,却没有立刻走到女子床 前,而是在窗前站了一会,久久,他才又走到床 前,盯着床 上睡得安稳的女子,又是一通呆站。
忽然,他走到矮几旁,拿起一个杯子,朝着地上猛地砸了下去,瓷杯破裂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是那么刺耳清晰。
顾云眉头紧蹙,凌厉的眸倏地睁开,黑影却已经想要从窗户跃出。
“才来就想走吗?”清冷的声音没有半点睡后的迷糊。黑影脚下更是加快了速度,顾云一脚踩在床 沿上,朝着黑影的方向扑过去,从后面勒住黑衣人的脖子,黑衣人吃痛,身形一滞。他没有想到,女子居然有这么敏捷的身手,黑衣人侧身朝顾云腹部打出一拳,顾云顺势侧身,用膝盖猛击黑衣人背脊。
黑衣人眼神一暗,手抚上腰间,顾云只看见一道银光乍现,想要后退避开,黑衣人的另一手却拖着她的手臂不放,她没有机会退避。顾云暗暗咬牙,决定迎上前去,紧贴黑衣人,她比他要矮,或许能躲过这一剑。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动,就感觉到腰间倏地一紧,回过神来,她已经被环在怀中,那道银光也被一双大手所截获,血腥味弥散在房间里,一抹红正沿着指缝一滴滴地滑落。顾云瞪大眼睛,看着身侧的男子。是敖天,他黑衣银发,脸色苍白,阴森冷冽,却没见丝毫痛楚的神情,仿佛那滴滴溅落的不是他的血一般。暗夜里,这样浑身散发着邪魅气质的男人,不仅让顾云有些恍神,黑衣人也是一愣。
敖天运气于掌心,反手一拧,黑衣人立刻感觉到一股极强的劲道袭来,软剑竟是脱手而出,黑衣人心下一慌,转身朝着窗外跃起。
而院内,早已围满了手持长矛的兵士,黑衣人眼眸微眯,好一个瓮中捉鳖,看来若不是他们有心引诱他,他想要进入将军府只怕也不容易吧!
顾云从床 上抓过丝被,撕成长条,包住敖天还血流不止的手,急道:“你没事吧!”
鲜血很快染红了纯白的丝帕,敖天收回手,冷冷地回道:“没事。”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顾云觉得莫名其妙,这个男人的性格太怪了吧!
两人都出到院外,谁也没有注意,墙角处,一双幽深的黑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光芒,那紧握的手中,长剑已经出鞘,只是,出手还是慢了一步。
夙凌面无表情地退出了顾云的院落,就像他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院内已经点起无数火把,黑衣人被将士们团 团 围住,他也明了自己的处境,不再反抗,只是冷冷地看着朝他走来的顾云。
“我小看你了,小丫头。”黑衣人开口,居然是清亮婉转的女声。
素手轻扬,黑衣人潇洒地扯下脸上的黑巾,一张如花似玉的芙蓉脸赫然出现。
“是你?!”
刑部大堂。
破晓的第一次曙光撕破天际的黑云,彰显着新的一天已经来临。折腾了一个晚上,大堂上的人都未见疲倦,历时两个月以残忍手段摘心杀人的凶徒终于被擒获,这些日子以来,所有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跪在地上的女子一脸平静,没有被抓获的恐惧或者说不屑,有的只是如释重负般的轻松平和。顾云盯着她美丽而淡漠的脸看了一会儿,才问道:“你为什要杀我?”
女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语气厌恶地说道:“像你这种只想着**沐风的贱女人,死不足惜!”
顾云明眸微闪,眼睛直直地盯着她没有什么表情的脸,继续问道:“前面的几个女子也是你杀的?”
这次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冷冷地回道:“她们都该死!谁让她们打沐风的主意!”
单御岚朗声说道:“古月馨,你现在是认罪了?”
古月馨缓缓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的单御岚一眼,并不打算自我辩解地回道:“既然被你们抓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
不对!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答人是不是她杀的问题!她对那些她杀害的女人,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深刻的痛恨,只是一点厌恶,就足以让她用那样残忍的手段杀人了吗?
走到古月馨面前蹲下,顾云与她眼眸相对,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现在问你,你只需要回答是还是不是。前面的三起摘心案,是不是你做的?人是不是你杀的?”
古月馨已经不耐,“我刚才已经说了——”
“是还是不是?”顾云一口打断她的话,执意追问。
对面的女孩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但是那双眼,却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不自觉地心虚,古月馨暗暗咬牙,坚定而大声地回道:“是!”
顾云缓缓起身,看向一直注视着她的卓晴,轻轻地摇摇头,这个女人,她在说谎!
现在她执意认罪,要如何说明她在说谎呢?
卓晴冷眉轻蹙,问道:“你用的凶器是什么?”
“薄刃匕首。”这次古月馨回答得很快,而衙役也送上了从她身上搜出来的匕首,递到单御岚面前。
卓晴只是扫了一眼,已经确定刀刃的长度、厚度,与伤口一致。
单御岚一边查看凶器,一边问道:“你是如何做到密室杀人的?”这一点一直是他们想不透的,而青家两姐妹对古月馨的逼问,说明她们对她是凶手存疑。其实,他也不太相信,但是凶器却已经在此,她不是凶手,谁是?!
谁知古月馨哈哈大笑起来,斜睨了单御岚一眼,冷笑道:“这有何难?我们古月家,除了医术,最有名的就是幻术。只要对陪侍的丫环下幻术,她们就会在我离开之后,把门关上,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程航眼睛圆瞪,不信地叫道:“那些小姐也是中了你的幻术,所以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剖心而不能动弹?这不可能吧,幻术真的这么厉害?”
那种发自内心的得意骄傲不是骗人的,但是真有这么厉害吗?
卓晴忽然要求道:“你现在做一次给我看。”她所谓的幻术,是否就是医学领域所说的催眠呢?
古月馨别过头去,冷哼道:“我是不会做的,这是我们古月家的绝技。”
绝技是吗?卓晴轻轻挑眉,冷笑问道:“你摘心的时候,是由左至右下刀还是由右至左下刀?是先断经脉后摘心,还是先摘心后断经脉?”
“我……”古月馨一怔,眼中划过一丝慌乱。
“你不知道?”
古月馨立刻抬起头,脸上一直保持的平静似乎已被打破,她瞪着卓晴,像是要急于肯定什么,急道:“我当然知道!从右向左下刀,先摘心后断经脉!”
“你确定?”
她一定是在故弄玄虚!一定是!深吸一口气,古月馨坚持道:“确定!”
她一说完,吕晋和单御岚眼中立刻都闪过一丝精光,微笑着点头,卓晴回道:“看来人不是你杀的。验过尸体的人,都知道,你在说谎。”死者明明是被割断了连接的血管才拿出心脏的,这也是当时她认为凶手的刀法极精准的原因。
单御岚脸色微变,古月馨赶紧叫道:“人就是我杀的,只是太久了,我忘了这些细节而已。”
忘了?单御岚轻轻点头,严肃冷峻的声音低沉地响起,“好吧,既然你说是为保护苏沐风而杀人,那就听听苏公子怎么说吧!”猛然回头,那道素白的身影已经站在她身后,深深地凝视着她。
“沐风!”虽然暖暖的晨光已经映入公堂,照在古月馨纤瘦的身上,但是暖阳没让她感受到一丝暖意,她只觉得自己置身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