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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帝都的山不算高,水大半是人工开凿的,皇宫里养着蛟龙专给皇帝拉车,而堂堂弈博书院院长的屋子确实够陋的,装潢摆设比普通百姓家里还要寒酸一些,完全不符合他的身份。
至于对方的人是不是“德馨”,封知平暂不清楚,他只知道对方泡给他的茶确实够新的,连他这个不懂茶的人都能喝出此乃极品,如同弈博书院之于帝都一样,与这间屋子格格不入。
放下杯子,封知平扫了眼周围,收回视线问道:“还未请教老先生尊姓大名?”
院长谦逊:“不敢称尊,老朽无名。”
封知平脸一冷:“前辈修为高绝,晚辈佩服,但前辈未免太目中无人了,连姓名都不肯告知吗?”
院长摆手,笑道:“老朽怎会,世子误会了,老朽确实没有名字,就叫无名。”
鬼才信!
封知平懒得深究,转回话题道:“晚辈方才所言,前辈以为如何?”
院长不答反问:“世子可知我乾坤阁的规矩?”
“当然。”封知平竖起三根手指,“武学疑难可问,莫问宗门秘传;宝物秘境可问,莫问有主之物;寻医求药可问,莫问恩怨情仇。三问三不问嘛,晚辈可有说错?”
“没错,不过还有一条。”院长抚着胡须,微笑道,“合适的人知道合适的事,倘若问的事与自己不相衬,那么即便没有违法上述三条,我们也一字不会吐露。”
封知平挑眉:“如何判定相不相衬?”
院长笑容莫测:“问了自然知晓。”
封知平哂笑:“合着行不行都是你们说了算,您不觉着太儿戏了吗?”
院长收了笑容,淡声道:“自古而今,我乾坤阁都是这般行事,从未出现不妥。世子若觉儿戏,大可以不问。”
封知平皱眉,对视片刻,缓缓点头:“行,那就照你们的规矩来。价钱呢,价钱总得有个标准吧?”
院长老调重弹,微笑道:“问了自然知晓。”
封知平无语。
要不是乾坤阁的金字招牌摆在那儿,他定会以为这老家伙是个装神弄鬼的骗子。
“行,那我就问了。”封知平一拍大腿,“我想知道,三大陆是不是又要交会了,大战是不是又要爆发了?太始这次过来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件事,他们是来刺探我天元虚实的?”
“前两个问题我可以回答,是。”院长干脆利落,爽快得让人感觉他在撒谎。
封知平神色凝重,回头看了眼牛春寒,发现他的脸色比自己还要难看。
“那太始呢?”封知平又问,“他们来和亲,只是为了刺探虚实?他们真的想联合天元灭了空玄?还是说,他们另有阴谋?”
“无可奉告。”院长微笑道,拒绝得跟方才一样干脆直白。
封知平屏住呼吸,仔细打量对方的每一丝表情,半晌一无所获,重重喷了口长气,低头沉思。
其实也并非没有收获,乾坤阁有一说一,从不说谎,此人既然承认三大陆即将相会,那必然是真的,而后面那个问题虽拒绝得干脆,却很耐人寻味。
无可奉告,简简单单的四个字有可能是直白的拒绝,也有可能是某种暗示。
他一直觉得和亲这件事太古怪,简直可以说离奇。
集三大皇族血脉孕育出一个可同时掌控三件仙器的怪物,慢慢渗透天元,这事儿听着很给劲儿,可实行起来难度太大。
首先,自己能想到的老皇帝肯定也能想到,老皇帝想不到,底下吃皇粮的谋臣们也能帮他想到,所以太始那点小心思根本别想瞒住别人。
其次,就算和亲成功了,太始的阴险小皇子跟天元的倒霉公主成功生下了子嗣并且活了下来,日后如何跟宗氏余脉联姻也是一桩难题。
天元顶缸可不代表太始就择干净了,同样的灭国毁族之仇,没个三五代人宗家人很难淡忘这段仇恨,而几代人的光阴阴险小皇子可能早挂了,他的子嗣能否继承他的能力和遗志将吞并大计推展下去没人知道,是否会被天元同化亦或灭族也没人知道,里面变数太多,神仙都未必算得清楚。
最后,也是最最重要的一点——这是柄双刃剑。
那日马车里跟游景涟谈崩,事后封知平曾跟牛春寒讨论过这件事,两人观点一致,都认为太始皇帝在玩火。
是,你是派了位皇子过来播种,后代们多半姓晁,算上天元皇帝的提防及随之而来的排挤、打压,其后世子孙有很可能心向太始而非天元,但别忘了,可能性再大也不是万无一失,谁能保证那些流着三家血脉的怪物们全部能像他们算计的那样,不会出现一个“离经叛道”的异类?
人都有感情,感情是很复杂的,晁氏子孙在外面会受到排挤,自身内部也必然少不了不公,在种种不公带来的压力下,受委屈帝都小怪物们的心思会如何变化没人说得准,一旦其中某个出现逆反心理,那他或他们即便不倒向天元游氏,也会倒向宗家。
所以说,这个计划很“灿烂”,灿烂得如烟花一般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想玩可以,但不能只靠一个皇子,那远远不够,太始必须多方筹谋倾尽全力予以配合,方才有实现的可能。
和亲的真正目的就是刺探,封知平以前找不到原因,如今得到了佐证,三大陆即将交会,太始是在备战。
猜想得到了证实,新的问题又冒了出来,刺探的方法有很多种,为何太始偏偏要选和亲这种大费周章手段?
除了刺探,他们是否还有其他目的,亦或只有和亲才能帮他们达成某种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