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充满印度风格的大巴车,外面描绘满了五颜六色的神像浮雕和精细花纹,内部以仿木纹塑料为装饰,处处雕梁画栋,每个座位上方还镶嵌了一个铁制小电扇,整体风格之华丽奇异,让旅游团的诸位游客忍不住纷纷拿出相机、手机和平板电脑,咔嚓咔嚓地拍个不停。
然而,有一个问题是,这辆大巴车上原来是有乘客的,如果再加上王秋他们这个团的中国游客,就挤不下了——不过这个问题很好解决,在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领队同志无奈地答应了全体印度乘客一律退票免费,再每人补偿五百卢比的赔偿方案,车上的印度人立刻喜笑颜开地给中国游客腾出座位,提着行李各自搬家:一部分熟练地爬上了车顶看风景,另一部分臂力不错的则直接挂在车窗外面……
然后,这辆大巴车就裏面坐着一车人,外面又挂着一车人,车顶上还站着几头羊,在超载一倍的情况下,以时速最多三十公里的龟速,缓慢地朝着菩提伽耶继续蠕动……剩下一百公里的路程,足足走了五个半小时,尤其是在经过几座貌似有数百年历史的破桥之时,更是一次又一次毛骨悚然的灵魂升华。
但是印度人民的素质真的非同凡响,哪怕坐在车里的中国游客都已经吓得尖叫了,挂在车外面的他们依然嘻嘻哈哈……一路上还不断有人因为臂力不够而掉下来,但很快又一溜小跑重新攀到了车窗上。
等这辆车终于抵达佛祖悟道的菩提伽耶的时候,车上的乘客也已经在酷热和惊悚之中差不多悟道了。
虽然是着名的风景旅游区,但是菩提伽耶的脏乱嘈杂程度,实在是让人难以想象,乍一看去,简直毫无佛门清净地的感觉。就像沿途所看到的其他印度城市一样,菩提伽耶大街上到处都是垃圾,人们站在大街上随便侧转身就小便也是常事。感觉印度人整个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垃圾场上。
众人刚一下车,成群结队的小乞丐就如同潮水般涌来,以飞快的速度追赶着游客,眼睛亮晶晶地伸出手来轻声呼唤“10卢比10卢比10卢比……”,如果游客不肯理会,径直向前走,马上变成“5卢比5卢比5卢比……”,再不理会,就又变成了“1卢比1卢比1卢比”。转换之无缝,真是令人赞赏。
而在小乞丐的后面,则是各种推销旅游纪念品的小贩,这裏小贩们全都反应机敏、英语流利,一看就是实战出来的,永远以“HELLO”开头,然后开始极为热情地进行推销——王秋他们几个刚刚挣脱了小乞丐的纠缠,就被一个卖佛像造型手表的小贩堵住:“……HELLO!朋友,看看手表!看看手表!”
王秋无奈地叹了口气,举起左手说:“……我已经有手表了。”
而小贩则立刻很欢乐地建议说:“……换个手表!换个手表!”
一脸囧囧有神的王秋:“……”
好不容易摆脱了这些热情过度的小贩,接下来看到的则是满街的各国宗教界人士,其中有穿红袍的藏地喇嘛,披黄衣的东南亚僧侣,戴着眼镜的日本和尚……但更多的还是印度本地苦行僧,浑身肮脏,打着赤膊,还往脸上和头发上涂了各种颜色的土,在街边树下被蚊子苍蝇缠绕着,摆个奇怪的姿势一动不动。
虽然这种搞法很像是自虐型的行为艺术家,但印度人显然很吃这一套,不但不嫌弃他们脏臭,还毕恭毕敬地尊其为圣人。毕竟,当初的佛陀释迦牟尼也是这么参禅悟道、创立佛教的。
——据佛教文献记载,两千五百多年之前,尼泊尔的释迦牟尼王子看破红尘,出家修行,寻求大道,最初有五个伙伴随同,先后向三个有名学者学道。但释迦牟尼觉得那些学者都没有真正的解脱办法,便离开了他们。为了寻求解脱之法,释迦牟尼和五个伙伴来到恒河南岸,今天菩提伽耶地方的一片树林中苦修(跟现代印度的苦行僧一样,摆出各种奇怪的姿势饿自己)。他坚持不懈地苦修了六年,毫无结果,于是感到苦行也不是求解脱的办法,便到河里沐浴,随后又接受了一个牧牛女供奉的牛奶,恢复了体力。
这时,释迦牟尼的五个伙伴以为他灰心了,便离开了他,到别处去继续进行自己的苦行。释迦牟尼则独自来到一棵菩提树下,立下宏愿大志,若不成正道,决不离开此地。他铺上吉祥草,盘腿面东而坐,苦思冥想,终于在一天夜里战胜了各种心中烦恼魔障,明悟了正道而成佛。
遗憾的是,尽管早在两千五百年前,释迦牟尼就赤着脚在印度大地上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苦苦游说,宣扬着“众生平等”的思想宗旨。但是两千多年过去,印度人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依旧一成不变。
总之,那棵菩提树所在的地方,就是佛教的诞生地,现代的菩提伽耶。印度佛教四大圣地之首,也被人们称为佛教界的联合国——所以在进入菩提伽耶之后,沿途随处可见一座座寺庙,中国的,日本的、韩国的、不丹的,缅甸的、越南的……几乎每一个有着佛教信仰的亚洲国家,都募集信徒捐款,在菩提伽耶建设了有本民族风格的寺庙,犹如使馆一般。其中尤以日本寺的规模最为宏大。与菩提伽耶大街上的混乱和肮脏相比,这裏的每一座外国寺庙都鸟语花香,纤尘不染。只是大街上驱之不去的难闻气味仍不时飘散到寺里,可见置身于现实社会的寺庙,终究难以脱离凡俗,真正成为净地。
不过,王秋他们并不是来菩提伽耶旅游和朝圣的,所以刚下车就跟团里的游客告别,然后找了一辆三轮摩托车,离开菩提伽耶,继续向着那位钱德拉·舒克拉先生所在的维查村挺进。
又经过一番艰难坎坷的旅途之后,他们终于在傍晚时分双腿发软地抵达了目的地,一座仿佛在脑门上刻着“贫穷落后”字样的小村庄,到处都是茅草屋顶和泥砖墙,看着宛如非洲部落。村里的孩子们一个个瘦得与他们的年龄不相称,脑袋显得特别大;无辜的眼睛忽闪忽闪着,好像是在拷问人们的良心。
而在这片贫民窟的咫尺之外,全村唯一比较像样的房屋,舒克拉家族的小洋楼宅院,则犹如乞丐中的王者一般,矗立在一座绿树环绕的小丘之上——虽然在王秋的眼中,这屋子看着也就跟中国东南乡下的农民房子差不多而已,最多就是庭院比较大一点,但在这裏却已经是仿佛宫殿了。
于是,王秋他们便找上门去,跟膀大腰圆的门衞说明了来意,让他打电话通知屋里的主人。
片刻之后,就有一位身穿卡其布制服的中年管家,风风火火地狂奔过来,一脸急切地拖着他们的手就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语无伦次地说,“……你们是中国来的医生?!太好了!主人在前天晚上就病倒了!额头烫得能烤熟薯仔!偏偏这乡下地方的庸医怎么也治不好,还有很多人也传染上了……”
一听这话,王秋等人的心中顿时一个激灵,当即警铃大作,而进了宅院仔细一看,发现到处都有人在不停地咳嗽,甚至还有一个躺着墙角吐血的家伙,登时更是惊悚,满心忐忑。
等到他们被那位管家拉进钱德拉先生的卧室里,由女校医鞠川静香动手,给已经因为发高烧而卧床昏迷的钱德拉检查了一番之后。瞬间花容失色的鞠川静香女士,终于得出了那个最不希望看到的答案:
“……上帝啊!这下可真是完蛋了!可以确定是变异的T病毒……而且已经扩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