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向东横跨了整个欧亚大陆,又渡过了比波罗的海还要广阔的日本海,终于抵达了神秘的东方岛国,以及德意志在这场战争之中的盟友……可惜现在同样都成为了苏联人的仆从国。
站在大阪港的码头上,望着眼前这艘即将由自己担当船长的日本远洋邮轮“流川丸”,埃里希·托普中校心中涌起了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作为一名大西洋上的海狼,他也曾经无数次在战斗间隙的闲暇时光,想过自己如果能活到战后,又该去做些什么,而民用船只的船长显然也是一种很合理的转业前途。
但埃里希·托普从来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在战争还没结束的时候就去开邮轮!而且还是苏联人安排的工作,工作地点则是祖国在战时的东方盟友——这样的反差真是够微妙的……不过,“押送”托普中校前来工作岗位的苏联士兵,显然没有心思去考虑他的情绪,而是很不耐烦地朝他背后推了一把。在对方的粗鲁催促之下,托普中校也只得叹了一口气,无精打采地登上了邮轮“流川丸”的舷梯。
——埃里希·托普中校,这位出生在汉诺威的德国海军军官,眼下才刚满三十岁,但却已经是前纳粹德军的王牌U艇指挥官之一,指挥“红魔艇”U—552击沉舰艇二十万吨的世界第三号U艇王……而且排在他前面的两位U艇王,眼下都已经战死了,所以埃里希·托普中校如今已是当之无愧的全球潜艇第一王牌。
不过,虽然有着如此光鲜辉煌的战绩,如此卓越成功的军人生涯,但是随着纳粹德国的战败投降,托普中校还是只能乖乖地走进苏联战俘营,先是一通详详细细的审问,然后被打发到西伯利亚开垦荒野修理地球——在整个苏联时代,甚至更早的沙俄后期,开发西伯利亚都是一桩极为重要的战略性任务,只有将这片不毛之地开发出来,而不是像南极洲一样只是摆在地图上好看,俄国才能真正成为一个超级大国。
然而,开发西伯利亚需要大量的人力,俄国本身又是地广人稀,斯大林这位钢铁慈父一方面用爱国主义和奉献精神来动员共青团员,另一面又强制迁徙这样败人品的损招,凑出的人手也远远不够。如今,苏联红军在战争中先后抓了二百多万欧陆轴心国俘虏,之后还有不少英国俘虏、西班牙俘虏和葡萄牙俘虏,自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些战俘可都是上等的精壮劳动力,而军旅生涯又让他们养成了服从命令的纪律性习惯,学会了一些基本的技能,最后,他们的战俘身份又使得他们可以被任意驱使,劳动效率比一般人高多了。所以,凡是没犯下大罪的德国战俘,基本上统统都被打发去远东地区的集体农场和劳动营开荒种地,以及修建西伯利亚铁路和其他基础设施。反正苏联是不养废物的,不劳动者不得食,不干活就饿死冻死吧!
于是,托普中校就这样告别了他的潜艇和北大西洋的波涛,来到西伯利亚的莽莽雪原之中挥舞起了伐木斧和锄头。期间的各种缺吃少穿、各种水土不服,各种高强度劳动,自然不必多提——苏联提供给战俘的住处是破破烂烂的小木屋,食品配给是四个人分享一条掺了大量麸皮的黑面包,除此之外就只有薯仔、圆白菜和荞麦煮成的菜粥,偶尔有一点咸鱼改善伙食,而每天却要劳动至少十二个小时,基本就是农奴的待遇。
事实上,直到四五年德国战败灭亡才被俘的托普中校,还算是来得最晚,苦头吃得最少的一批人,前面几批战俘的日子还要更加难熬。在托普中校和他的艇员们抵达西伯利亚的四五年夏天,战俘劳动营的伙食已经有了很大改善,至少战俘每天吃的菜粥,已经浓稠得可以把勺子插|进去都倒不下来,然后还有了少量的砂糖和肉类配给。但尽管如此,在西伯利亚熬了一个冬天之后,托普艇长的体重还是下降了足足五公斤。
不过,托普中校并没有在西伯利亚的小木屋里待上多久,因为到了四六年的春天,随着日本赤色政权的成立和【年代性自动售货机】的启用,社会主义阵营在远东的海面上一时间猛然拥有了数以千万吨的军用和民用船只(都是狂印钞票从【年代性自动售货机】里兑换出来的),都到了可以用远洋邮轮当难民营的程度。但却怎么也凑不出如此之多的水手。被逼急了的社会主义阵营,甚至开始从中国和东欧国家征集海员——虽然这些国家原有的水手数量其实很少,但反正眼下也不太用得上,索性暂时就借调给苏联老大哥换取援助了。
除此之外,克里姆林宫还打起了各个战败国海员的主意。随着斯大林的一声令下,数十万纳粹德国海军的水兵就被拉出战俘营,经过甄别剔除掉一部分铁杆纳粹分子之后,剩下的人都被板着脸的苏军政委给了两个选择:要么在西伯利亚流放十年,继续啃着黑面包修理地球,享受劳动营犯人的待遇;要么到依然战火纷飞的日本海域当三年的民船水手,按照被俘前的原有军衔,薪水待遇跟红海军各级官兵看齐,出海有额外津贴,在德国的亲人还可以参照红军战士家属待遇,享受特等食品配给,万一死了也有优厚的抚恤云云。
于是,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们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到日本去开船,然后就被赏了一盒香烟和一顿饱饭,随即被塞上了通往符拉迪沃斯托克的火车。因为托普中校的资历,还没出发就直接被任命为一艘邮轮的船长——当然,由于信任度不够,他这个船长要随时接受一位政治委员的监督,而托普中校也表示理解。
接下来,对于这趟前往东亚的旅程,托普中校有种挺奇怪的感觉,就是随着火车越来越靠近日本前线,提供给他们的伙食反而变得越来越好了。配给的主食不知何时突然由黑面包变成了白面包和甜饼干,配菜也是从无到有,从少到多。起初只有酸黄瓜,后来又有了小鱼干,再后来还有了薯仔和咸肉煮成的浓汤。
尤其是滞留在符拉迪沃斯托克港口,等船去日本的那几天,托普中校和他的部下们居然每天都能饱饱地吃上一顿被称为“社会主义圣餐”的薯仔炖牛肉,外加啤酒、饭后甜点和水果——虽然就连苏联人自己也说不清楚为啥要把薯仔炖牛肉定义为“社会主义圣餐”,简直跟他之前还是王牌艇长的时候吃得一样好了。
而根据他在符拉迪沃斯托克街头亲眼目睹的景象,也是处处一片繁华喧闹,简直看不出这个国家正处于一场残酷的战争之中——市区街巷干净整洁,街头车流往来繁忙,路上行人衣冠楚楚,看不出有谁是挨过饿的模样,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一眼望不到头的商店橱窗里,各种精美的商品琳琅满目,有很多东西甚至是托普中校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上帝啊,这真是那个以穷困而着称的俄国吗?
在前王牌艇长托普中校这个观察者的眼中,城里唯一可以显示出些许战争痕迹的东西,恐怕就只有街头行人的男女比例了:在符拉迪沃斯托克的街头,青壮年男性的数量明显偏少,商店的店员几乎都是女性,连开公共汽车的都是女司机,即使偶尔有几个小伙子出现,也多半穿着军装。
但是,相比于已经被摧残成一片废墟的德国故乡,这裏已经绝对称得上是社会主义天堂了。
想想故乡那些每天连薯仔都未必吃得上的亲人,前王牌艇长托普中校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丝黯然,但是既然已经战败,也就只有认命了……幸好,既然自己志愿到东方来开船,家里的亲人应该能够得到一些有待,日后或许还能寄一些钱和食品包裹过去,帮助他们熬过这个艰难的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