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墨尔本陷落之后,以香克角为中心的澳洲盟军最后阵地,却陷入了短暂的相对平静之中。
——刚刚被打成惊弓之鸟的盟军,能够守住剩下的防区就已经是谢天谢地,自然没有可能发起反攻。
但日军这边也有自己的麻烦:之前各路兵马三面猛攻墨尔本,冲得太急太快,虽然拼着以力破巧和乱拳打死老师傅,硬是把澳洲人给揍趴下了。但在各路日军的背后,也残留下了不少零星的盟军小部队和偏离交通线的次要据点。如今既然已经拿下了墨尔本,自然就得转过身来,逐步扫清后路上的残敌,以防不测。
此外,在连续攻击了将近一个月之后,前线日军也普遍疲惫不堪,各部队的弹药、粮秣和燃油大多已经消耗一空,必须尽快进行休整和补充,才能让这些部队再次恢复战斗力。否则就要被活活拖垮了。
于是,在接下来大约一星期的时间内,澳洲战场居然保持了相对的“平静”,除了纷至沓来的日本飞机轰炸和海上的日本战列舰编队轮番炮击之外,地面上的日本陆军却迟迟没有发动下一步的进攻。
然而,即便如此,退守这个小小半岛的数万盟军,还是很快就陷入绝境,再也撑不住了——原本就十分紧张的存粮,在日军的狂轰滥炸之中又被烧毁了很多,剩下的居然只够吃五天:香克角的面积远远小于菲律宾的巴丹半岛,缺乏储存物资的防空掩体,而日军的轰炸和炮击力度却是巴丹之战的五十倍都不止。
于是,还没等日军大举进攻,粮食就已经成了盟军最头痛的问题。从刚刚退守香克角开始,盟军的口粮配给就削减到了原来的一半,接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就连前线部队每天的口粮也被进一步削减到了平常的三分之一。而后方的非战斗人员和平民,干脆几乎得不到稳定的食品分配。在吃光了各自随身携带的食物之后,他们只能啃起了树皮草根,或者在沙滩上寻找海贝和螃蟹充饥——在阴冷多雨的冬日海滩,这些在夏天还算常见的笑东西可不太好找。然后因为吃了不健康的食物,而活活拉肚子拉死。
与此同时,拉车的挽马和骑兵的坐骑也已经没有什么饲料可喂了,少量残存的草料都被饿极了的人给吃了!澳洲军司令托马斯·布雷米上将只得含着眼泪下令把所有的军马和驴都杀了,包括他自己心爱的坐骑在内。靠着宰杀这些牲口所获得的肉,香克角战场的盟军才勉强把断粮的时间给推迟到了一周之后。
除了粮食之外,住所也是一个大难题——如果是在热带或者夏天,那么露营几天倒也没啥,可如今的墨尔本却是正值寒冬,虽然远远比不上俄国的冬天那么严酷,甚至比伦敦的冬天都要暖和一些,但也足够把荒野里的流浪汉给冻出病来。而退守香克角的盟军和平民既没有那么多的房子和隧道可以容身,帐篷的数量也远远不够。他们只能硬着头皮动手开工,改善自己的住宿条件,有铲子的用铲子,没铲子的就用空罐头盒和勺子,一点一点抠出许多勉强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地洞,乍一看仿佛所有人都变成了大号的土拨鼠。
然后,墨尔本地区的好天气,再一次毫无征兆地结束了,香克角的上空重新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寒冷冬雨。盟军的战壕和难民的地洞都迅速变成了一片大泥潭。很多缺乏支撑物的小地洞还在夜间因为渗水而坍塌,或者被日军的炸弹和炮弹震垮,于是把睡着或躲避轰炸的人给瞬间活埋在裏面……
那些本来就缺吃少穿、体质虚弱的墨尔本难民,再被这场冬雨给一淋,顿时纷纷不是感冒病倒,就是得了消化疾病——众所周知,人的生活条件越差,越容易得病,身体差了,一得病就很难好起来。
所谓“穷苦人身体好,扛得住恶劣环境”的真实缘由,是因为那些身体差的穷苦人早已扛不住糟糕的生活环境,早早地升天死掉了,能活下来的都是命硬的死剩种——总之,因为饥寒交迫而削弱了身体的抵抗力,香克角很快就有成千上万的人逐一发病倒下,或者在敌军的炮击和轰炸之中负伤,让简陋的临时医院里人满为患。然而,香克角的各种医疗资源,从治疗感冒的阿司匹林到外科手术用的纱布都非常之缺乏,让医生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感冒患者病情恶化,转为伤寒和肺炎……就算是那些侥幸分配到了房屋和地下掩体居住,不必在野地里淋雨的人,也因为饮食恶劣而纷纷染上痢疾,拉肚子拉得死去活来。
更要命的是,就算是在这样病饿交加的情况下,这些倒霉蛋还得被刺刀驱赶着没日没夜地挖战壕修工事,很快就因为施工强度太大而成百上千地累死,有些平民实在不堪忍受这般苦役,居然上弔或投海自杀了。
面对此刻出现在身边的各种惨状,约翰·卡廷总理束手无策,只能一再拍发无线电报,哀求美国给他们提供支援。而五角大楼虽然刚刚被台风吹掉了半个太平洋舰队,但也还是硬着头皮勉为其难做出了一些努力——首先是在新西兰凑了若干艘渔船和小型货轮,几次想利用雨雾天气偷渡通过日本舰队的海上封锁线,给澳洲人运送给养,结果都遭到了失败:此时集结在澳洲南部海域的日本海军舰艇数量,已经高达一百多艘,航母、战列舰、驱逐舰一应俱全,想要把香克角四周这么巴掌大小的一块地方封锁得密不透风,自然是轻而易举。结果,这些满载着粮食和药品的偷渡船只,不是隔着老远就掉头逃走,就是连人带船都被日军俘获。
不过,盟军组织的这些偷运船队,虽然一次都没能闯过封锁线,但好歹还是有了些意外收获——在墨尔本外围的其它沿海港湾,救回了一些澳大利亚联邦的零散溃兵,并且把他们陆续运到了新西兰和萨摩亚。
然后,既然海路走不通,美国人又试着从天上想办法,费尽心思搜罗了一批运输机,从澳洲南方的塔斯马尼亚岛起飞,利用清晨或傍晚视野不佳的间隙越过巴斯海峡,给被困于香克角的澳大利亚空投了一点儿物资。但日本飞行队也很快反应过来,立刻组织追击,塔斯马尼亚岛盟军运输机编队第一波派遣的十六架运输机,以及十二架护航战斗机,全部在返航过程中被日机击落,而塔斯马尼亚岛上的盟军机场,也很快遭到日本海军航空兵的地毯式轰炸,飞机、人员和燃油物资都损失惨重,从此无力继续组织大规模空中运输。尽管之后的空投一直没有完全断绝,但都只有一两架飞机的规模,还经常没到目的地就被击落。哪怕真的飞到了香克角上空,把物资投了下去,而且也没有沉入海底的话,对于香克角的数万人来说也依然是杯水车薪。
——饥饿、寒冷、疫病,缺医少药,缺吃少穿,还有熬不到头的空袭和炮击……各式各样的苦难都在不停地折磨着澳洲大陆上的最后一股盟军,让他们的日子过得比一战法国前线战壕里的那些协约国士兵还要惨淡:至少那会儿的英法联军还不用饿肚子。尽管约翰·卡廷总理还在努力想办法给大家鼓劲,说什么一支满载着给养和援兵的美国船队正在驶来,届时就能反败为胜云云,但是已经没有人还会把这种话当真了。
正式的战斗还没有打响,充满绝望和恐惧的颓败气氛,就已经在饿得眼神发绿的盟军中间四处弥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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