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潭公被押下去,宫里紧张的气氛缓和了很多,皇城外京城里的兵马虽然跑动不断,但也并没有动乱四起,四面传来的嘈杂呼喝声渐渐平息,在强大的朝廷兵马弩机面前,高官权臣又算得了什么,今日你权盛一人之下万人之,明日楼倒无人能阻挡。br>“至少这几天不会有事,内城外城都在朝廷控制。”京城知知堂内,楚明辉扒着窗户缝隙往外看,一面说道。“这不废话嘛。”张双桐坐在椅子懒洋洋,“三次郎不是说过不打无准备的仗,朝廷那些人又不傻,不安排好怎么可能动手。”“说到三次郎...”一个少年面色担忧道,“今日他们朝都还好吧?”“有什么不好的,他们近距离看热闹,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刺激多了。”楚明辉头也不回说道,“所以我们一定要好好读书,三年后科举考进士当官。”当官只是为了看热闹?这叫什么道理,气煞圣人啊,知知堂里的年轻人们都笑起来,紧张不安担忧的气氛稍缓。醉仙楼里气氛倒一直没有太受影响,白日本来不是热闹的时候,此时也不过是更安静,门窗紧闭,醉仙楼的护院们守在门前窗边,前来饮酒的客人也并没有挤过来窥探,这也窥探不出什么,还不如等事情结束后再问。“很显然,秦潭公的罪名是跑不了了....”“真弑君啊?”“当初先帝皇后帝姬的事本来疑点重重...”他们放低声音议论,妓女们停下了吹拉弹唱安静的添酒布菜,章高台前甚至还有客人在看章,不过是把诵读变成了默读....别人关不关心春晓不在意,她此时坐在室内窗边,一直从缝隙里往外看,这是住在临街的好处,看着街奔驰而过的兵马,还大着胆子推开更大的缝隙看向皇宫所在。在薛青遇袭之后她也很快收到了平安无事的信息,那这次呢?春晓将手在身前合住神佛胡乱求了求。“青子少爷你可千万别有事,会累害我的呀。”..........大殿里的先前争斗的兵器血迹都已经被收拾干净,胡明的尸首也另行安置,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除了门窗柱子的刀剑痕迹暂时还没办法修补完善,但这已经足以可见整个内廷都在陈盛等人的掌控下才能做到如此。而这内廷之所以如此被掌控,都是因为自己的功劳啊,王烈阳站在殿内抬手.....轻轻的落在脸颊,然后搓了搓脸,似乎缓解一下紧张僵硬。“王相爷。”前方传来陈盛的声音。王烈阳向前看去,见陈盛站定对他伸手做请,身为宰相当然位列在最前,他不知不觉落后了,听到陈盛的话,前方的官员们纷纷让路,这在以前是理所当然的事,但现在王烈阳总觉得四周的视线刺目。事到如今,还讲什么面子,王烈阳抬脚迈步走到队伍的对前列,殿内的官员按照次序各自站好,虽然少了一些人,但到底官员人数众多,看去也没什么变化。宋婴没有迈御座,而是在御座下的台阶前站住,转身面对众官。“秦潭公已经拿下,但孤知道你们心疑惑未解。”她道。先前的目的是快刀乱麻拿下秦潭公,只要拿下了秦潭公,接下来的事可以慢慢的详细的做和说。“关于孤的事,并不是今日突兀,而是这十年来始终都有臣子们在操劳周全。”宋婴道,“为了安全,知道孤存在的人不多,而见过孤的人更寥寥,今日请你们站出来,让孤亲自看到以及认识你们。”殿内安静一刻,旋即有人颤声。“臣,见过殿下。”一个官员迈步出来,俯首哽咽。随着他的出列,数百官员接连有人走出来,康岱石庆堂等人在其。“臣,见过殿下。”随着一个个走出来,四周的官员们的神情也随之惊异,这些人官职高低职位衙门年轻皆不等,而且互相之间看起来都是日常不会打交道的,不仅有大家认为的王烈阳的党众还有宋元秦潭公,属于陈盛的反而最少......最后声音停下,甬路站了三十多人。这些人可不是一时半时说笼络笼络起来的,更何况算笼络了他们,好像也没什么用啊,好多职位都很不起眼。“不起眼是最安全的最有用的,孤的存在必须不起眼,也正是因为这不起眼让孤活下来。”宋婴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们为孤做过很多事,有的孤知道,有的不知道,今日孤想听你们说一说。”这当然不是宋婴想听他们说,而是让他们说给其他人听,这也是一种证明。殿内响起官员们逐一的自述,自己是什么人在哪里为官,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件事,又曾经做过什么,随着他们的讲述殿内官员们的神情或者惊讶或者恍然,复杂变幻。“除了在朝的,还有在外的一些官员,很多是故意辞官,贬职,外放。”待这些人讲完,陈盛说道,“如青霞先生,如李光远,是为了去长安府辅助假充帝姬的薛青。”哦对了,还有这件事,假充帝姬,那个薛青....殿内官员们眼神闪烁。“当初我说服皇后娘娘以小女易宝璋帝姬,被皇后娘娘带去黄沙道城的我女儿又被不知情的五蠹军救出,我们将错错,做出帝姬一直逃亡在外的假象,以吸引秦潭公的追杀。”宋元说道,“世只有一个帝姬,这样秦潭公不会注意到真正的帝姬。”原来如此啊,殿内响起低低的议论声。“我知道这些口说无凭。”宋元走出来,看着众人,将手放在身前,“当初皇后娘娘特意留下亲笔题词为证。”亲笔题词吗?官员们念头闪过尚未议论见宋元伸手解下衣袍,转身,将后背**展露,其有一行怪的伤疤扭曲蜿蜒.....“是字啊!”站的近的官员脱口喊道。殿内诸人忍不住向前涌涌,午后明亮日光下,宋元身的陈年旧疤字体清晰可辨。大事托付宋元之身。..........初冬的裸露的脊背寒意森森,身后无数的视线炙热,宋元站在原地背对,只觉得背部刺痛,恍若又回到十年前,他那时没有站着,而是跪在地,身后有妇人站立,他低头看到地摇曳的珠宝凤钗影子.......“娘娘,请吧,这世没有安全之所,唯有宋元这一幅皮囊。”他催促着,“您听,秦潭公的兵马要到了。”他侧头看去,简陋的桌子旁站着小小的女童,昏暗的烛火下大眼含泪,惊恐,但乖巧的一语不发,只认真的用力的看着这边....“宝璋啊,你要记着,记住这一切,不许怕。”伴着妇人的清亮的声音,宋元背后巨痛,他将一根木棍塞进嘴里死死的咬住,双手撑在地,青筋暴起,从砖石缝隙里挖出泥土,有血从背滴落,渗入砖石缝隙.....似乎过了很久事实又很快,锵啷一声,带着血的匕首扔在地。“本宫书法了得,以刀为笔虽然第一次,写的也很漂亮啊。”耳边响起妇人似哭似笑,忽远忽近,直到嘈杂充斥.....“那是娘娘的字体。”“我认得!我认得!”皇后娘娘知书达理博学多才,尤其是一手的好书法,朝官员见过的很多,要辨认不是难事,声音很快传遍,殿内的气氛再次嘈杂。“还有,父皇从未临幸秦氏。”宋婴的声音在嘈杂响起,“当年父皇的临幸薄被销毁修改以哄骗天下有孕,但秦氏至今仍是处子之身,这一点你们尽可派人辨认。”当初秦氏贵为贵妃,又有秦潭公顾命大臣大权在握,怀孕作假不是什么难事,但处子之身作假可不容易,宋婴还允许尽可辨认,可见这是确认无误的。秦氏竟然是处子之身,那是说,当今的天子是假的!殿内哗然,震动。“宝璋帝姬归朝,可还有疑问?”陈盛的声音高声扬起,在殿内震落重复,“宝璋帝姬归朝,可还有疑问?”殿内嘈杂渐渐平息,所有的视线看向宋婴,宋婴端立在台阶下,神情始终平静。“现在,孤是否已经自证?”她道。殿内安静一刻,陈盛宋元这一次没有俯首先开口,直到百官响起声音。“臣恭迎帝姬殿下!”随着这一声喊,更多的声音响起。“臣恭迎帝姬殿下归朝!”“臣恭迎帝姬殿下!”此起彼伏,越来越多,汇集响彻殿内,百官俯身如同风吹稻田。宋婴转过身,抬脚迈步一步一步迈台阶,走到御座前,转身落座。陈盛宋元这才前,俯身下跪,随着他们的动作,殿内诸官齐齐下跪。“帝姬殿下千岁!”..........柳春阳不用张莲塘的提醒,毫不迟疑的跟着跪下,俯身,叩头,高呼,贴着冰凉的地面。他才不在乎这个,他只想知道薛青什么时候能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