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师将粥一饮而尽,这顿饭几乎结束了,宋婴便也加快了速度,很快落了碗筷。碗盘都吃的干干净净。宋婴起身,请示道:“我来收拾。”四大师含笑点点头,看着宋婴将碗盘放到托盘里,没有再等她端起,便站起身来,道:“走吧。”走?宋婴怔了怔,但立刻应声是,看着迈步的四大师跟了去。时近午,日光照在寺庙外的诸人身,不知道是腊月里严寒还是心里不安,大家并没有觉得暖洋洋,有些官员忍不住轻轻的活动手脚,庙门在这时候打开了,官员们的队列不由一阵杂乱,向前迎去。四大师依旧在门口站住脚,宋婴没有迈过门,看向四大师,道:“我什么时候可以跟大师学习?”四大师看着她,道:“学习,世间处处都能学习,天下人人都可以为师。”宋婴应是道:“谨遵大师教诲。”又一笑道,“不过,跟大师也是要学的,大师也是人人。”四大师也笑了,看着宋婴,伸手抚了抚她的头,道:“我老了,教不了你们年轻人了。”宋婴忽的有眼泪滴落。站得近的官员们看到了,心想是因为四大师说不收为徒而悲伤吗?宋婴眼泪滴落旋即又笑了,道:“大师我不是要糖果而哭鼻子。”四大师含笑点头道:“我知道。”宋婴抬手轻轻擦眼泪,道:“算大师不收我为徒,也是我的长辈,自从父皇母后被害离世,我在这世已经没有了真正的长辈,也没有人再抚过我的头。”将手拿在眼前,日光下其有水迹闪闪,那是擦下的眼泪,“我好久好久没有哭过了。”没有长辈的人,哪怕是小孩子,也不能哭。她楚宝璋不哭。四大师再次抚了抚她的头,道:“还是可以哭的。”宋婴嗯了声,抬起头含笑:“以后可以哭了。”四大师笑了笑,道:“去吧。”宋婴施礼应声是,没有再迟疑迈过门槛走下台阶,身后庙门关。..........看着宋婴走过来,陈盛王烈阳等人迈步迎来。“殿下。”他们施礼道。宋婴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寺庙,庙门紧闭,内里也悄然无声。“回宫吧。”她收回视线道。随着一声令下,仪仗摆动官员们走动,寺庙前变得热闹,退后的京兵禁卫密密麻麻散布围拢,虽然在京城城门外,但先前城的黑甲卫还没有全部捉拿,更不知道城外还有多少黑甲卫潜藏,宝璋帝姬此时出行真的很冒险。“孤一直在危险。”宋婴道,“所以也没有所谓的冒险。”王烈阳道:“殿下放心,京城里外是不会有乱兵的。”神情恭敬又自信。宋婴对他点头道:“王相爷辛苦。”王烈阳施礼道:“臣之本分。”宋元在一旁道:“有什么话回宫说吧,外边还是太危险。”宋婴迈步,但没走几步脚步一顿,手按住心口,面色僵硬.....“殿下。”低呼声四起,季重第一个扶住了宋婴,陈盛宋元王烈阳也疾步围拢。“怎么了?”“太医!”几人焦急不安喊道。四周的队伍变得更加杂乱,蝉衣疾步从队列走出来,宋婴摆手制止,扶着季重站直身子,道:“没事没事,只是适才..”欲言又止。陈盛道:“适才如何?”适才只听到四大师与她在门口说了几句话,在皇寺里发生了什么事他们都不知道。宋婴笑了,压低声音道:“不要告诉别人,适才和四大师吃的那顿饭,不太好吃。”饭啊...吃的东西啊,那没事,是难吃一点,陈盛和宋元都松口气,蝉衣也俯首退了回去。王烈阳笑道:“斋饭嘛都不好吃,这位四大师修闭口禅,是个苦修,吃的东西估计也是苦修。”宋婴想了想,点头道:“是有点苦。”抬手示意继续,自己也迈步向前坐车驾。仪仗齐动,在官兵武百官的拥簇下向城门而去。寺庙前恢复了安静,因为京城的戒严,城门附近并没有闲杂人走动,更没有人来寺庙窥探。安静的寺庙里忽的响起干呕声。后院一棵树被人猛地抱住,那人弯腰呕吐,啪嗒一声头戴的佛冠跌落,袈裟拖地沾染了呕吐的污物,精美的禅杖扔在一旁,整个人狼狈不堪。“放了什么鬼东西啊,屎都臭。”四大师喃喃道,想要吸口气缓缓,结果呕吐物的味道传来,顿时再次搂住树呕吐起来。“闻着没味道,吃着才有。”“这小兔崽子,黑心啊...”“呕...”这一番呕吐并没有阻止四大师说话,一边呕吐一边骂骂咧咧,说的话超过了先前所有的。过了好一刻,四大师才扶着树站直身子,又忙捏着鼻子跌跌撞撞走开,佛冠禅杖扔在原地不理会,一边走一边被袈裟绊到,又刺啦扯下来扔掉,人一步进了一间屋子。这是寺庙的厨房,里面空荡荡无人,锅碗瓢盆散落,四大师并没有到处寻找,只略看了眼,便一步到了后墙,双手一扶,人便贴墙而直到高处窄小的用于排风的后窗前,遍布尘土的窗台有一道浅浅的痕迹.....“废物,还留下痕迹。”四大师骂道,人旋即跌落轻飘飘迈出了门,在院子里四处搜寻一边,并没有看到人,也没有任何痕迹。已经走了。像从未来过。四大师站在院落里,明亮的日光照在枯皱的脸,神情不似先前那般庄严,皱纹交错似苦似悲似无奈。最终轻叹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知道我厉害,下毒是瞒不过我。”..............仪仗进了皇城,百官们彻底的放松下来,听到宋婴说了声散朝便都齐声高呼千岁要散去。王烈阳俯身抬起头,道:“殿下辛苦了,手书在登基之前要不要去皇陵拜祭一下先皇皇后?”手书。原本要散的官员们顿时都停下脚,竖起耳朵。宋元恼火的看着王烈阳,他当然知道王烈阳不是真的建议登基的仪式,而是询问手书有没有拿到,真是大胆,如此的迫不及待,如此的毫不客气!宋婴看向他,神情平静道:“手书,孤没有拿到。”手书,没有拿到啊。宋元神情惊讶,陈盛微微不安,王烈阳则端手在身前,站直了身子。..........殿前嗡嗡嗡声一片。“怎么没给呢。”“这不是跟秦潭公那时候一样?”偶尔还冒出一两句大逆不道的话。陈盛喝止喧闹:“手书本是拜师授业之后登基之前拿的,今日殿下才见了四大师怎么会拿手书。”殿内便也响起诸多的附和声。王烈阳在一旁开口道:“是啊,殿下刚归朝,与四大师久别重逢,不急不急的。”又对宋婴施礼,“殿下先歇息吧。”陈盛宋元亦是施礼,武百官便跟着施礼恭送。宋婴没有再停留在内侍金吾卫的拥簇下离开了。官员们三三两两低声议论着向外走去。“怎么会没给?”“以前授业之后登基之前再给,是因为皇子们众多,自然要仔细斟酌...现在只有宝璋帝姬一个人...”“咿,或许是因为不是一个人。”“咳,你们的意思是那个薛青....”“不要在这里说这些。”议论声扬起又压下,人群涌涌向外而去,陈盛宋元等一众官员在后神情凝重。这些议论他们自然听到了,而且也知道虽然在这里不说这些,但很快会到处传遍,有人好有人不解更有人煽风点火.....在人群被一众官员拥簇着的王烈阳,似乎连后脑勺都能看到笑。秦潭公俯首被抓,宝璋帝姬顺利归朝,甚至皇寺也立刻见了,但事情还是出乎了意料。“没想到最大的麻烦不是秦潭公。”康岱在后低声喃喃,“竟然是...”他没有说出那个名字,但大家都知道。薛青。............(字数多,分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