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在江西的时候,为了军饷让曾国藩的一军全军覆没,为了军饷,文俊害死了湘军大将毕金科。以后的日子,湘军仍靠“讨饭”维持。
多亏黄赞汤一人先后为湘军筹捐百余万两,刘于淳、甘晋等士绅也极力帮他筹措,才勉强维持住,使湘军没被困垮而已。
正在曾国藩极度困难和苦恼之时,突然接到其父曾麟书去世的讣告。闻此噩耗曾国藩反而感到是摆脱困境的天赐良机,立即向咸丰帝陈报丁忧,并要求开缺守制。他不等谕旨允准,便与弟弟曾国华自江西奔丧返乡。在陈情奏折中,除以孝道为由,坚决要求开缺外,还说此时返乡守制并不影响大局,因为太平军内部发生内讧,使整个战局发生了逆转。
在江西方面,百战军也逐步夺回了被太平军占领的广大地区。武汉也被胡林翼和李续宾攻克,湖北绿林军和李续宾湘军联合东下,长江上游沿江城镇又被夺了回来。
江西的吉安、瑞州等要地虽还在太平军手中,但也都被百战军包围了。所以,曾国藩说,此时返乡,把军队交待给部下,同自己未离去是一回事。
曾国藩到家多日才收到从江西转来的皇帝的批复,只准他三个月假,不允开缺。三个月假满之前,立即返回江西军营。曾国藩再次上奏,要求给假三年。
而正如张震所知道的那样,咸丰果然准了曾国藩三年的假期……
张震忽然没有把这当成一回事情,此刻自己的注意力已经全部放到了石达开身上。
对于这员名将,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打败。
或者,不仅仅是打败而已……
……
而这个时候在金陵,翼王石达开出走的当天午后,洪仁发、洪仁达欢天喜地的进宫来向老弟洪秀全报告:
“好了,好了,石达开那小子被我们挤走了,刚才南门守门官来禀报,他带了一伙人出城,集合了大批人马,向西去了,这一下省得陛下烦恼了。”
洪秀全吃了一惊,怒道:“好糊涂,我不过削去达胞的权柄,并不希望他出京,不料他的性子竟是这么刚强,说走说走,今后朝政谁来主持?”
“陛下放心,有我们两位老哥哩。”洪仁发、洪仁达拍着胸脯道,“我们可不想坐你的龙廷,陛下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呸!”洪秀全不禁大怒而道,“你们不懂政事,又不懂兵事,只能做达胞的助手,哪能独当一面!妖军打到天京城下,你们能抵挡得了吗?况且如今人心都向着达胞,他这一走,势必带走京内外一大批兵马,天朝江山靠谁来支撑?”
两位王兄结结巴巴地道:“这也不能怪我们,是,是你逼得他走的……”
“我哪里料到他会走呢?”洪秀全懊悔不及,说道,“快追,把他追回来,不能让百官说是我把翼王逼走了!”
“是是是!我们就去追!”
“不!谁要你们追,叫宣娇,快叫宣娇带人去追,好言好语,一定要把达胞请回来,要快!”
心裏还是不太放心,又听从蒙得恩的建议,铸了一块“义王”金牌,连同天王征召翼王回朝执政的诏旨和百官恳请翼王回朝的禀帖,差宣诏官带往去见翼王。谁知几天之后,手下仍然把那块“义王”金牌带了回来,说是翼王讲的,皖北清军大量集结,自己要破安庆,不能回朝继续打朝政,还请天王恕罪云云。
而就在几天之后,洪宣娇带了侍女、侍衞来到了翼王行辕,石达开听说洪宣娇来到,急忙兴冲冲地迎了出来。
洪宣娇一身官服,金冠龙袍,煜煜灿灿,别是一番华贵气象,一进来就开门见山说道:“你在京中受了天王的气,被逼出走,大家都同情你,过失在天王不在你。可是你走了之后,天王醒悟了,还准备着革去两位王兄的王爵,让你独自秉政,不会有人掣肘了,你原来要求的也不过如此,为什么还不答应回去?”
石达开浓眉紧蹙,叹口气道:“我已经心寒了,天王猜忌心重,迫于百官的要求,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继任,所以温言好语来哄我回京。我性情刚直,不会和他合得来,早晚还会闹翻,与其再次不欢而散,不如现在让我在京外松快松快,过一段快活日子再说。”
洪宣娇有些不太开心:“七哥,你的气还不曾消哩,你还在赌气,可是你是拿天朝的命运在做赌注,这一场赌下来,你和天王都不会是赢家,赢家定是坐山观虎斗的满清大小妖头,你一向头脑冷静,怎么现在糊涂得连是非得失都模糊不清了,是吗?”
石达开不悦道:“离开了天京,我们就不能另创局面吗?现在响应我的号召愿意依附在我旗下的不下二十余万人,远远超过天京的人马,连杨辅清都归附我,与我联合作战,妖军不论哪支军队,湘军也好,楚军也好,还是百战军也好,都不是我的对手,有这样强大的兵力,何必还要回去委曲受气?”
洪宣娇发怒道:“七哥,你真是变了人了,不想想你离开了天京,还能到哪儿找到这么稳固的后方补给基地,今天东,明天西,能持久吗?岂不成了黄巢一般的流寇了?”
石达开一下站了起来,说道:“宣娇,你怎么把我比作流寇,初占武昌的时候,我就设想除了顺江而下取南京,也可溯流而上取四川,四川是天府之国,自古以来在四川建国的王朝有好几个,东塞夔门,北堵栈道,妖军休想入我四川。唐末五代十国的时候,南方各地也建立过好几个国家,我们在去四川之前也可以攻打别的省份,一来开辟新局面,二来帮助天京牵制妖军,我的心中哪有一丝一毫的流寇思想。”
洪宣娇愣在了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一直到了后来,石达开并没有回去,反而是洪宣娇被石达开说动,愿意跟随着去开创一番新的局面。
在大军行将启程的这一天,洪宣娇来到江边,侍女打开提盒,摆下几盆果品,取出香炉烛台,点上香烛,洪宣娇将装着给天王信的竹筒交与侍女,取香在手,默默仰天祝祷道:“天父天兄在天之灵,天朝不幸发生内乱,妖军乘势进迫,情势危急,望天父天兄大发慈悲,饶恕杨、韦诸小子的罪过,保佑天朝度过难关,并且降下擎天栋梁之才,扶持天王洪秀全平定妖孽。小女子洪宣娇无能为力,只能在此哀求天父天兄可怜我一片诚心,降福于秀全、达开和众小吧。”
祭祷完毕,宣娇取回竹筒,步至江边,向众人道:“你们闪开,我要投放竹筒了。”
可是侍女依然紧紧搀扶住她,亲兵也依然守在江边不走,都道:“殿下吩咐,江水无情,必须保护王娘平安无事。”
她不管侍女侍衞怎么死死护住她,依然捧了竹筒迈步向前,俯身向江中放下竹筒,默默祝祷:“江水,江水,把我的本章带到天京去吧,把我这颗热爱天朝的心也一块儿带到天京去吧。”
她弯下腰轻轻顺着投放竹筒的姿势,便将整个身体向外倾斜,打算一跃入江,顺水而下,回到她永远也都无法忘记的天京,让自己灵魂可以得到安息,可是双臂却被侍女勾住了,前边也有亲兵拦护着,而那竹筒却远远地漂向下游去了。她无法投江自尽,只得回直了身子,怒向那些侍衞侍女喝道:
“我要把竹筒推得远一些,让它们顺着江心激流早一点漂到石头城下而已,你们如此大惊小怪做什么,我的腰腿工夫好得很,能够掉到江中吗?”
洪宣娇终于还是走了,石达开也走了,他们将自己的命运,捆绑在了一起,可是在他们即将就要踏上的未知战场,又有什么在那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