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五八年八月初二,北京。
这一天似乎预示着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昨天傍晚的时候,西城墙那的一颗活了有几百年的老树忽然轰然倒塌,好在没有伤到什么人。
大家伙都在那悄悄地说,这老树几百年了都好好的,怎么早不倒晚不倒的,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倒了?不定在那说着什么呢,尤其是在百战军北伐的时候。
还是在傍晚,十几天不知道从哪出现的野狗,居然全都窜到了街上,“汪汪”的叫着,吓得行人谁都不敢上前,闹腾了好半天,一条野狗忽然倒地而亡……
完了,完了,这大清的江山不定会出什么大事呢,居然一天之内出了那么多怪异的事情出来……
自从百战军开始北伐以来,京城里就从来没有得到过什么好消息。不是今天清军吃了一个天大的败仗,就是又丢了几座城池。
尽管满清朝廷竭尽所能封锁着消息,可天知道这些消息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往往是前线才刚刚发生了战斗,转眼之间京师之中就已经知道了。
现在那些北京的人见面问话,可都不是“您吃了吗”,“您吉祥”,而是都在那神秘的说着:“知道吗?前个朝廷又吃败仗了,啧啧,不得了啊,好几个大将都使了……”
“您说哪能不知道呢?早知道了!哎,这仗打的成什么样子,再这么下去的话,只怕用不了几天百战军就会打到京师来了……”
这些北京普通百姓的对话,每天都一字不漏的传到了马敏中的耳朵里,马敏中对于这的兴趣,似乎远远要比其它任何事情的兴趣更加强烈。
“指挥,康雪烛回来了。”
“哦,是吗?”马敏中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好快,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回到了京师,怎么样,都去了哪些地方?”
“康雪烛一回来之后,先去了恭亲王那里,然后就进了宫一趟,随后又去了肃顺那里。”
“真是忙碌,现在京师情况如何?”
“平静的很,不过职下想也许很快就有暴风雨来了。”
“是啊,很快就有暴风雨来了。”马敏中微微笑着,请安道员坐了下来:“康雪烛这个人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他这一来只怕京师就不会安生一天了……”
“指挥,我们在肃顺身边的人传来消息,说是肃顺和几个顾命大臣悄悄商议,要用鈎弋故事处死西太后,不过目前还是顾忌一些事情,有些为难而已,指挥,我们应该怎么办?”
鈎弋故事是汉武帝杀妃留太子的故事。鈎弋夫人是武帝的爱妃,因居住鈎弋宫被称作鈎弋夫人;因此又传言她美丽异常,降生时手握一枚小玉鈎,才把她住的宫殿叫鈎弋宫的。武帝宠爱鈎弋,晚年欲把她生的爱子弗陵立为太子,又怕主少母壮,母后干预朝政,因此借故杀死了鈎弋夫人。留她的儿子立为太子,就是后来的汉昭帝徐彻。
“什么也不去做,等!”马敏中请了茶,自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耐心的等,京师越乱,对咱们就越是有利,闹吧,闹到天翻地覆,闹到腥风血雨,这样也可以让咱们即将到来的大军减少一些攻城的阻碍!”
八月初二,凌晨。
官员们有条不紊的从各自的府上出来,坐上轿子,就和往常一样,慢吞吞的朝着紫禁城的方向过去。
副将卡撒木率领着两千士兵,已经在这等待了整整一个晚上,可整个晚上什么事情也都没有发生,一直到了黎明时分,一切也还都是静悄悄的。
卡撒木有些纳闷,中堂大人信誓旦旦地说,康雪烛和他的五百精兵一定会经过这裏,可现在都已经这个时候了怎么还是一点动静也都没有?
打了一个哈欠,在这伏击了整整一个晚上可真的有些累了……
“中堂大人,到上朝时间了?”
肃顺整了一下衣衫,走了出去。
所有的恩怨,都会在这一天有个了结了……
轿子刚刚走了没有多少远,忽然远处传来了阵阵马蹄之声。
“大胆,谁敢在这个地方骑马!”肃顺勃然大怒,从轿子里伸出头来:“抓,给我把这胆大包天的人抓起来!”
几个戈什哈去了没有多久就转了回来:“中堂,抓不了,是洋人,就是前几天进入北京的那个叫什么乔尼的英国人。”
“混帐,混帐!”肃顺面色铁青,愤愤不平地说道“这些洋夷也实在太猖狂了些,这裏是天子脚下,岂容洋夷撒野?来人,今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洋夷!”
骑在马上过来的的确是英国军官乔尼中校,跟在他身后的总有百来洋夷士兵的样子,肃顺铁青着脸走了过去,略拱拱手说道:
“乔尼中校,难道你不知道这裏不可以骑马吗?”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骑马呢?”乔尼好像显得十分不解,耸了一下肩膀:“对不起,我是真的不知道,如果有什么冒犯的话,我希望能够得到您的谅解。”
见洋人居然对自己服软了,肃顺心裏的气多少也平息了些。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自己也不好过多的得罪洋人……
乔尼却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哦,对了,中堂大人,我的一位朋友很想见到您,但又怕您不肯接见,所以委托我把他带了过来!”
“哦,是谁?”虽然上朝时间快要到了,肃顺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声。
“中堂大人,是我。”
随着这一声声音,一个人从乔尼身后闪了出来。
“康雪烛!”肃顺顿时大惊失色。
康雪烛?康雪烛怎么会出现在这裏?
康雪烛微微笑着,然后慢慢地拿出了一样东西:“肃顺,接旨!”
肃顺怔了一下,等看清了康雪烛手里拿的的确是圣旨之后,犹豫了一小会,终究还是跪倒在了地上。
“传陛下圣旨,大行皇帝遗昭:肃顺、载垣、端华、景寿等人品行不端……着免去一切职务……”
“不可能,不可能!”跪在地上的肃顺一迭声地说着,他怎么也都不肯相信这份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