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才娶了个媳妇?”仲巴杰拍拍贝勒的肩膀,找了个轻松的话题,“你这个贝勒爷可得照顾好你的新娘和丈人啊!哈哈!新娘子的香喷喷的闺床可比冷飕飕的城头好多了啊!骨头没长老就有如此艳福,这个时候可不要发酥啊!”
在一片粗野的笑声中,古乐贝勒一张黝黑的脸涨得通红,不由自主抓紧了腰间的佩刀。明天一定要亲手砍下几个敌人的首级给你们这些老家伙瞧瞧,雏鹰终有展翅高飞的一天!还有美丽的妻子……
仲巴杰在众将簇拥下走下箭楼,继续视察城防,“城外大营那里一定要坚决守住,那里地势险要,是控制主城的制高点……孙仲波将军!”
“在!”一位浑身横肉的大汉拱手应道,“将军,有我孙仲波站在那里就有大营在那里!属下四千嗜血勇士寸步不退,只待贼军前来送死!”两道恶狠狠的凶光在黑暗里闪动。
古乐贝勒鄙夷地扁扁嘴,这个孙仲波据说天天都要痛饮一碗人血,高兴起来甚至生吃人肉。他带领的四千亡命之徒也个个都是穷凶极恶的野兽,从来不留俘虏,只知以杀人施虐为乐。其凶狠残暴不仅使百姓对他恨之入骨,连清军将士对他也是既恨又怕。
仲巴杰的纵容和宠幸无疑大大助长了孙仲波的嚣张气焰,不过作为统帅,他很清楚怎么平息清军诸将的情绪,因而将这队“兽人”安排驻守城外的大请,非他亲自下令一概不得入城,此外便对其在城外的胡作非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年轻气盛的古乐贝勒眼里,在战场上对敌人凶狠无情不愧为勇士,平日里嗜血如命则只能是疯狗,他实在不明白像孙仲波这样的人还能自称是战士,还能得到谋略过人的仲巴杰的青睐!
“贝勒爷?”
古乐贝勒赶紧中断思绪躬身行礼,“在!”
“你带领本部一千轻骑随时准备支援大营!”
古乐贝勒勃然大怒,却又不敢说话。
“守住城外大营,就等于守住了天津!诸位切莫掉以轻心,届时不仅军法无情,还恐危及主城,稍有差池,全城都会玉石俱焚……”仲巴杰似乎看穿了古乐的心思,言辞十分严厉。
古乐冷汗沁背,连称:“属下谨记!”抬眼看看一脸骄横的孙仲波,那头野兽居然翻眼斜视,显然没把他这个贝勒看在眼里。古乐心头不由得串出一股怒火……
“将军!将军!”一个哨骑滚鞍落马,三步并着两步奔上城头,精疲力尽的战马喷着口沫被人拽到一边,“恩兰将军的消息来了!”
仲巴杰缓缓展开递过的信件,满意地点点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恩兰将军的人马已经悄悄绕到了贼军身后,候明的辎重队马上就要完蛋了!”
众人一愣,随即大喜。歼灭百战军的辎重队不仅会打击对方的士气,还会使百战军陷入缺粮少弹的窘境,可以说,失去补给的百战军已经先败一着。古乐顿时醒悟过来,上午自己的出击不过是吸引百战军注意,为恩兰率军潜行打掩护。仲巴杰看来早就运筹帷幄,这使他极为钦佩,但也有那么一丝懊恼:怎么我就只能打打掩护,不能干点建功立业的大事?
恩兰的骑兵在满清十分有名,也是僧格林沁死后的一大劲旅。号称来无影去无踪,锋芒无敌。以这样彪悍的军队去袭击一支慢腾腾的辎重队简直就是浪费,没有人怀疑恩兰将凯旋而归……
百战军辎重队缓慢地行走在旷野里,粮工使运粮使袁德几乎累散了架,为使这些粮草和军械及时到达,他已经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不仅他自己,他手下的匠兵和役工个个都是蓬头垢面,人人都感……
一声弓弦响,不远处有野狼的哀叫。
两匹快马在黑暗中越过袁德的马头,嚣张地洒给他一股酒香。
混蛋!又是那帮不读书的骑兵,他们好像永远不累!
袁德很愤怒西将军为什么派出这样一支不伦不类的队伍来护衞如此重要的辎重队。自己帐下原本有五百精壮的匠兵,个个勤奋能干,对他也是唯命是从。只要摆出官威动动嘴皮子,这些属下就会把一切办得称心如意,那会如此辛苦受累!
只是平西将军极为看重这次进攻战,将精锐九队先期调走,以便修筑攻城大营。留给他的,只有最赢弱的一队,因此他不得不跟这些让人伤脑筋的蛮子呆在一起,他娘的真是倒霉!要不是怕贻误军令,他早就和这些骑兵闹翻了,仅凭他们的无礼和散漫的军纪,就足以砍掉他们中大多数人的脑袋!
这些骑兵整日只知骑射豪饮,好勇斗狠,言行举止粗鲁无礼,唯有那个叫李天郎的校尉,还算像个人样,懂得军营礼数,对他这个初来乍到的粮使使也算恭敬有加。
一个大汉拎着一头死狼的尾巴和另一人争执着骑马过来。看来就是刚才那两个骑马疯跑的蛮子,娘的,这些人真的不累吗?袁德知道其中一个叫马大元,是这支团队的前锋之一,擅使长枪;另一个叫赵陵,也是指挥一百人的司尉,两人一路争执,非要互较个长短,刚才肯定又是两人在比试。
黄昏时分,马大元投掷长枪将三只野狼钉死在地上,引来众人一片喝彩。看来赵陵不服气,在黑暗中只看闪亮的狼眼便射杀了这只狼,精妙的箭法也着实令人瞠目。那个李天郎是如何使这些骠悍不驯的汉子俯首帖耳的,同样令袁德百思不得其解。
赵陵气愤地将死狼扔在地下,继续和马大元打口水战。两只体形健硕的巨獒无声地串上前来三下两下便把死狼撕成了碎肉。听到巨獒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呜声,袁德不由得皱紧了眉头,每次见到这两只硕大无比的猛犬都使他浑身起鸡皮疙瘩。当李天郎第一次参见他时,这两头巨犬恶狠狠地拱立在他身侧,惊吓了袁德的坐骑,几乎将他摔下马来。
“袁使君,天色太晚,目力所及不过丈余,众弟兄也甚是倦怠,休息一夜再走吧!”李天郎不知什么时候跟在了袁德身后,“我们离大营还有三十多里,明日正午以前应该可以赶到了!”
已经累得跌跌撞撞的袁德竭力保持官长的尊严,装模做样地沉呤了一下点了点头。
李天郎冲口水翻飞的马、赵二人招招手,拱手离去了。两只巨獒轻轻一纵,舔着嘴边的狼血跟着消失在黑暗中!
“将军传令,歇马!扎营!”口令在得得的马蹄声中传了开来。
“呜——呜——”周围又传来野狼的嚎叫。
袁德心裏一紧,自从自己开拔,这群野狼就一路跟随,不断骚扰辎重队,尽管李天郎他们已经射杀了数十只野狼,但昨晚还是被拖走了一匹马匹,怎么天津这个地方居然会有野狼,难道满清要亡,这些都是异数?
“呜——呜——”狼嚎愈发高昂,令人毛骨悚然,围成一圈的马匹不安地躁动着,马工和兵士们呵斥着惊慌的牲畜,李天郎那两只汪汪狂叫的大狗将几头乱跑的马匹赶了回来,众人忙活半天,好歹使牲畜们安静了下来。
袁德疲惫地跌坐在地上,接过亲兵递过的羊皮水囊喝了一口,一种不祥的预感突然浮现在他心头:前面十里就是荒地,从那里穿过一道不过两里的地方再行二十里就是大军扎营的地方了。
这狼群没日没夜地叫可不是个好兆头啊!不过大军刚刚走过这条路,一切平安,清军队都退回天津了,应该没事,也许是自己连日操劳,太累了,因而杞人忧天吧。
不远处骑兵们喧闹着拔开了酒囊的塞子,将面馍和狼肉架在了篝火上,烧刀子和食物的香味顿时悠悠然飘了开来。不少役工也混迹其间,甚至还有十几个袁德的匠兵也跟着骑兵猜拳行酒,粗野的笑骂声此起彼伏。出征已经那么长的时间了,整日里行军打仗,不仅艰辛苦寒,而且也是百无聊赖。因而酒和各色荤笑话便成为唯一的消遣。
袁德叹口气,自己饱读诗书,没想到现在却是满耳荤腥,弄得自己都满嘴“他娘的”起来,哪还像个读书人样!
哎,自己做什么不好,偏偏要来军队之中,但是这个时候的袁德却不知道,就在自己在那叹息不停的时候,敌人的目光已经悄悄的在黑夜中投向了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