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庆二年,夏。
皇宫,御花园。
凉亭里,一身青袍的魏渊坐在圆桌边,手里捻着棋子,沉吟片刻,道:“如今大劫平定,四海安宁,再过几日,我便辞官,带着太后云游天下去。”
石桌对面的怀庆皱了皱眉:“魏公,朕此刻正是用人之际,许宁宴不通政务,他要带着慕南栀游玩,朕懒得阻拦,可你怎能在此刻不管这一摊子的事。”
魏渊笑道:“朝中有王贞文看着,云鹿书院的读书人能力也不差,大奉国运往日会蒸蒸日上,人才辈出,陛下不会缺人手的。”
怀庆叹息道:“那是以后,远水解不了近渴,何况如魏公这般经天纬地之才可不好找。”
魏渊把棋子放下,道:“许新年有首辅之资,但还欠打磨,陛下要尽快外放,最好是丢到西域或东北,条件越差越磨砺能力。”
怀庆颔首:“王思慕刚有身孕,等她临盆,朕再外放许辞旧。”
魏渊看了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一眼,道:“陛下也要保重龙体,以及腹中胎儿。”
怀庆闻言,忍不住就想起那个带着花神四处游玩的负心汉,冷哼一声。
那家伙离开前的一个月里,隔三岔五的夜宿皇宫,结果人走了,祸害留下来了。
这段时间怀庆既要操劳国事,又得注意腹中胎儿,尽管以她超凡之身,腹中胎儿等闲不会流产,可这毕竟是将来要继承大统的孩子。
宝贝的很,一点都松懈不得。
自打她有了身孕,虽说没有大肆宣扬,但也没瞒着,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女帝怀孕了。
至于是和谁珠胎暗结,臣子们心裏清楚,只是没人敢摆在台面上说,默认了女帝怀里的孩子,若是带把的,那就是将来的九五之尊。
魏渊笑道:“出去玩一阵子,总会回来,如今他已是武神,可助你延年益寿,避开得气运者不可长生的规则。
“将来子嗣长大了,陛下也可与他一起游历九州。”
怀庆叹了口气,捏着眉心:“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
……
许府。
“思慕,慢点慢点……”
黄昏里,婶婶扶着宝贝儿媳妇走在花园里,叹息道:“慕姐姐走了后,家里的花儿立刻蔫了吧唧,连给你赏景的地方都找不到。”
花园里虽栽满了各种名贵花朵,但相比慕南栀在时,不可同日而语。
因此婶婶很不满意。
王思慕笑吟吟道:“娘,没事儿,采薇说我要多出来走走,不能在屋子里闷着。赏不赏花的,倒是无所谓。”
嫁过来后,她发现日子比自己想的要更舒适,婶婶这个婆婆,非但不与她勾心斗角,反而宝贝着呢,嘘寒问暖,无微不至。
而让她忌惮的许玲月早已出家,长居灵宝观,极少回来。
嫂子临安又是她的闺中密友,两人平素里好着呢,更不会有嫌隙,不会为争夺掌家之权勾心斗角。
婶婶小心翼翼的试探道:“我前阵子听二郎说,陛下有了身孕,可能是宁宴的?”
王思慕看向远处,远远的看见凉亭里,红衣如火的临安正与宫女下五子棋。
“八九不离十。”
她低声说:“娘,莫要在临安殿下面前说此事,她会不开心的。”
“思慕,来来来!”
临安招了招手:“你陪我玩一会儿棋。”
婶婶扶着王思慕走过去,低声道:“这证明宁宴是能生崽的,这是好事,临安迟早也会怀上。”
到了凉亭,王思慕说:“看时辰,也该用晚膳了,殿下,咱们去内厅下棋吧。”
这边前脚刚进厅,那边许二叔和许二郎回来了,日落的余晖里,两人手里各自拎着一袋青橘。
“铃音又不在家,你们买什么青橘,给谁吃?”婶婶抱怨道。
“给爹吃。”
“给二郎吃。”
父子俩异口同声,想了想,又改口说道:“晒干做成青橘饼,等铃音回来再吃。”
……
南疆。
大劫平定之后,经过蛊族七部商议,与大奉达成协议,蛊族自此归顺大奉王朝,朝廷往南疆迁了六十万百姓,建立了布政使衙门,改南疆为“宁洲”。
划分六州十郡三十八县。
宁洲布政使衙门每年要向蛊族缴纳一定的赋税,此外,六州之中,有一州的统治权归蛊族所有,叫蛊州。
蛊族在蛊州享有最高自治权,只听命蛊族首领和蛊族组长的命令。
值得一提的是,蛊族的族长是许铃音。
这与许七安无关,只因为许铃音是蛊神传人,身怀蛊神灵蕴。
蛊神殒落后,遗留下来的灵蕴与许铃音体内的七绝蛊无比契合,融入其中,沉眠在小豆丁体内,等待着这位新一代蛊神成长。
许七安事后怀疑,蛊神培养许铃音,是有两手准备的。
祂若是成了,一切好说。
若是败了,许铃音就是祂的传人,将蛊术传承下去。
蛊族族长在蛊州颇有名气,蛊州民间流传,只要给这位族长献上美食,她就会满足信徒一个愿望。
很多年后,蛊州,乃至整个宁洲,蛊神庙遍地开花,随处可见。
在后世成为香火最鼎盛的庙宇之一,仅次于儒圣庙。
……
司天监。
褚采薇打开通往地底的铁门,一路往下,来到最底层。
她照例去检查了走廊尽头的牢门,打开第一重封印,从透气窗里看去,幽暗的密室里盘坐着六道身影。
从左往右,分别是伽罗树菩萨、琉璃菩萨、萨伦阿古、纳兰天禄,以及乌达宝塔和伊尔布两名灵慧师。
自超品死后,这几位超凡强者便被许宁宴关押在司天监地底。
一连几年,无人问津。
当然,褚采薇此番前来,并不是为了他们,而是来迎接杨师兄出关的。
她关上气窗,重新做好封印,扣开了杨千幻的铁门。
铁门自动打开。
“手握明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低沉沧桑的声音里,褚采薇看见负手而立的白衣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