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监换了裤子回来,继续呈上礼物,什么太祖皇帝穿过的盔甲、宋朝官窑的瓷器、王右军的字帖、阎立本的帝王画、蔡邕的焦尾琴、元朝皇帝曾用的金玉棋盘……奇珍异宝应有尽有。看得王贤和朱瞻基口水流了干、干了流,今天真叫长了见识。就这样一样样、一件件呈上,足足又过了半个多时辰,终于呈到了第七十八样,一株五尺高的血色珊瑚树。到这时候,王贤和朱瞻基已经有些提不起精神了,没办法,再好的宝贝看多了,也会审美疲劳的。突然一声云板响,让昏昏欲睡的两人一下打起精神,接着是曲笛声、堂鼓声,不带烟火气的悠扬乐声中,一个婉转如清泉击石,沁人心脾的女声开口唱道:“辐辏,获配鸾俦。深惭燕尔,持杯自觉娇羞。怕难主频繁,不堪侍奉箕帚。惟愿取偕老夫妻,长俦奉暮年姑舅……”唱腔细腻婉转、如泣如诉,大有绕梁之意,令人销魂蚀骨,就连朱瞻基这种听惯了宫廷南曲的人,也不禁被深深吸引,凝神聆听起来。王贤却更想看看那个唱曲的人,长得什么样,目光顺着歌声望向大堂左侧的楼梯,便见一匹薄如蝉翼的丝绸,顺着长长的楼梯如流水般垂下,那丝绸上绣着锦簇的花团、飞舞的蜂蝶,栩栩如生到能让人看到蜂蝶在飞,能嗅到花朵的芬芳。顺着那长长的丝绸向上望去,只见丝绸的另一端竟披在一个绝色女子的肩上,唱曲的也是那女子,只见她身材婀娜窈窕、五官如梦似幻、眉眼盈盈若水,勾魂摄魄……让人看上一眼,便深深地陷进去,不可自拔。无比的纯真与无边的魅惑,两种本截然不同的气质,却在她身上浑然一体,宛若天成!世上竟有此等女子,王贤心中狂叫起来,简直是来祸害人间的么!直勾勾看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不妥,赶紧暗暗咬了下舌尖,别过头去不再看那张绝世的容颜……待到一曲终了,堂中依旧余音绕梁,又过了好一会儿,众人才被马太监的公鸭嗓子唤回神来:“第七十九样,天下第一南曲班子。”伴着马太监的声音,八个怀抱着各色乐器的苗条女子现出身形,向太孙殿下款款行礼。“好家伙,还是女子乐班……”朱瞻基挠挠头道:“这样也可以啊。”“第八十样,天下第一苏绣一幅。”“倒也名副其实。”朱瞻基点点道:“我在小姨奶那里看过一幅,似乎也没有这份神韵。”“第八十一样,”终于到了最后一样,马太监故意顿了顿,才拖长声音道:“天下第一美女一位。”说着语气中带着老大的惋惜道:“小怜姑娘,还不下来拜见殿下。”那披着长纱的绝色女子,便袅袅娜娜地下得楼来,如一朵俏生生的水莲花般立在朱瞻基的面前,盈盈下拜道:“奴家拜见太孙殿下,千岁千千岁。”声音如珠玉落盘,沁人心脾。朱瞻基的反应却很平淡,只是缓缓点头,没有说话。马太监有些失望地暗叹一声道:“九九归一备齐,殿下若没有异议,臣便回去复旨了。”“好。”朱瞻基点点头,不知在想些什么。马太监见自己这么辛苦,连个赏钱都没有,不禁大为失望,可对方是太孙,他又能说啥?只好失望地告退。赵王府的人走得干干净净,太孙府大堂内登时安静下来,朱瞻基手指轻叩着椅边的茶几,依然不知在想些什么。王贤等人便安静地等他回过神来,好半天,朱瞻基才悠悠道:“知道我在想什么吗?”这话自然是问王贤的。“殿下在想,该如何分赃。”王贤笑道。“知我者仲德也。”朱瞻基笑了:“不错,八十一件四六分成,还余下一件也给你,这样我四十八件,你三十三件,你算算对不对。”“对……”王贤这个汗呀,感情您刚才费这么大劲,是在算数呢。“你先挑吧,挑剩下是我的。”朱瞻基大大方方地一挥手,可把那帮子太监给羡慕坏了,这可都是价值巨万的宝贝啊,别说挑三十三件,随便捡上三件,这辈子就够吃够喝了。“呵呵,当初不过是戏言,我过过眼瘾就成了,还是殿下都留下吧,”王贤却摇头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把这些宝贝弄家去,全京城的贼儿,还不都得惦记上?”“不能够,你现在也是有护卫的人了,还怕区区几个毛贼?”朱瞻基哂笑一声道,起身道:“你不挑我先挑,被横刀夺爱别哭鼻子。”说着便一阵乱指道:“这个、这个、这个、那个、还有那个……”他指到哪个,便有太监将其搬到一边,净是些宝剑、神弓、珍玩、字画之类,纯粹由着性子,只看喜好,不论价值。噼里啪啦一阵乱指过后,朱瞻基问道:“多少样了?”小太监赶紧清点一下,禀道:“爷,四十六件。”“还有两件。”朱瞻基看看那些箱子里的珠光宝气,还有那些美女,最后摇头道:“算了,没有我喜欢的了,都是你的了。”“别价!”王贤忙道:“殿下再看看,我真不要那么多。”说着使劲把目光往那个绝色女子,还有那个女子戏班上瞥,咳嗽道:“至少,再拿走那两样吧。”“不要了,不要了,多少算多?”朱瞻基摆摆手道:“把剩下的给军师抬过去,”顿一下,看看那几个美女道:“她们自己有脚,不用抬。”“慢着,殿下借一步说话。”王贤忙道。“你们都下去。”朱瞻基摆摆手,一众宫人并那几个美女便鱼贯退下,堂中只剩下他和王贤。“殿下什么意思?”王贤急道:“那些女子是送给你的!”“九九归一都是给我的,我转送给你,不成啊?”朱瞻基笑道。“多谢,好意心领了。”王贤摇头道:“君子不夺人所好。”“那就不是我之所好。”朱瞻基也摇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王贤一脸不信道。“那也得分什么样的美人!”朱瞻基苦笑道:“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我是……”王贤挠挠头道:“真不明白。”“也有你不明白的时候了。”朱瞻基哈哈一笑,笑声渐渐转冷道:“你是怎么对付金翅王的?”“用的美人计啊。”王贤恍然道:“你是说,这些女子有问题?”“防人之心不可无。”朱瞻基沉声道:“我三叔最好玩阴谋诡计,他送来的东西,只管笑纳无妨,至于送来的人,我可不敢收。万一要是个女间,到时候辣手摧花,可不是多愉快的事!”“既然有这份顾虑,你为何不干脆把她们退回去?”王贤感觉喉咙有些发干。“退回去?”朱瞻基冷笑道:“我确实想过,但转念一想,我何不将计就计,用她们坑我三叔一把?”“怎么坑?”“现在说这些还早,”朱瞻基摇摇头道:“到时候我自有主张。”“……”王贤有些明白朱瞻基的思路了,这货觉着这些女子还有用,但不放心放在自己身边,就把麻烦推给自己了。亏着他刚刚还小小感动,觉着自己是太孙殿下的真爱……原来其实还是那么回事儿。“你也别太担心,我岂能害你不成?”见他面色有异,朱瞻基安慰道:“她们的目标是我,放在你那里,她们反而投鼠忌器,只能规规矩矩,不敢造次。你只要稍微留神点,便可平安无事,还能享尽艳福,何乐不为?”说着嘿嘿一笑,露出淫荡的笑容道:“再说我相信你的魅力,若能征服她们的身心,让她们心甘情愿改弦更张,那就再好不过了。”“哎……”朱瞻基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作为太孙殿下最亲密的狗腿子,王贤还能说个啥子?无奈地叹口气道:“我这算交友不慎么?”“得了便宜还卖乖……”朱瞻基白他一眼道:“有我这样的朋友你偷着乐吧!”说着拍拍他道:“就这么说定了!”“……”王贤彻底无语了:“不过,我上哪安置她们去,总不能带去军营吧?”“这个你放心,我已经替你物色了一处宅子,本打算带你去看看再说,但这阵子你不是忙么?我便自作主张,替你盘下来了。”朱瞻基笑道:“今天正好有空,我们这就去看看,看还能不能入你的法眼吧。”“宅子……”王贤心说咋没翻黄历看看,今天是啥好日子呢,怎么房子、票子、女子一下都有了呢?但他有些奇怪道:“你没事儿操这个心干啥?”他和他的小伙伴们都住在军营里,连东宫都很少回了,所以他自己都没想过买宅子,不知道朱瞻基这是哪根筋搭错了。“呵呵……”追问之下,朱瞻基只好说实话道:“本打算给你个惊喜来着,我把嫂夫人给接到京城来了。”王贤的下巴登时掉到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