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立民其实也很明白胡海心里的苦闷，但是他是忍不住，面对生命的消失他完全做不到无动于衷。杨立民和胡海都抽着烟，房间里很快是一片烟雾缭绕，王卿估计是听到两人说话声音有些大，马跑了过来，结果一进门被吓了一大跳，喊着：“朱厂长，杨立民，你干什么呢，想把房子点着吗？”黄翠云也跟了进来，顿时也是脸色不太好看，他不敢说胡海，但是她敢说杨立民，很生气的说道：“立民，你怎么这样啊，胡厂长那么大年纪了，你不能让他少抽点烟？还有你自己，也少抽点！”两人这时才发现房子里的情况，都是脸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王卿赶紧去开窗户让烟飘散一下。被两个女人各自一说，都是脸有些盖不住。胡海转脸对杨立民说：“小杨，我们出去走走！”杨立民马站起来说：“好，出去走走也好！”看着一老一少像是逃一样的快步走了出去，王卿和黄翠云愣了一下后忽然对视着笑了起来。两人走在荣华厂的大院里，看着路旁遮天的林荫，都是有些感触，但是都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走路、抽烟和思考。走了许久，杨立民忽然停下脚步问道：“胡厂长，那些要求早退的老职工你真的没办法阻拦吗？”胡海摇摇头道：“没有。这些人都是厂里的老员工了，年龄基本都是在四十五岁至五十岁之间，家里的孩子都正好十七八岁差不多二十多岁的样子，负担很重，他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解决子女的业才选择了这么一个办法，让子女来接班的。”杨立民摇摇头说：“这也不是解决办法吧，算他们子女接了班也才能拿一个初级工的工资，满打满算也一个月三十多块钱，那些老职工的工资至少他们子女挣得多吧，这不是反而收入少了嘛？”胡海听到这话笑了起来说：“你技术是精通，不过你还是经验不足，对厂里的情况了解不太深啊。其实也简单，他们子女的工资是不多，至少他们要少十多块钱，但是你别忘了，这些人退休后还是有退休工资的，和他们子女的加在一起还要原来多出十来块钱，是不是这么算划算了？”杨立民也是恍然大悟，一拍脑门说：“嗐，我倒是把这茬给忘了算了，我说嘛，哪个人愿意做着赔本的买卖啊，这么算下来的确是赚了。”胡海继续说：“不光这些，这些人都是有技术在身的，他们回头还可以找一下小作坊的厂子去做一些‘野活’的，虽说平时他们也做一些，但是那毕竟是偷偷摸摸做的，等退休了可以光明正大的去做了，谁也管不着，虽说一天也挣个一两块钱，还不是每天都有活，但是至少每个月也能挣个十几块钱，这样算起来，等于是他的工资没少多少，另外还给孩子找了个出路，一家多挣了一个人的工资，何乐而不为呢？”杨立民这下总算彻底明白了，难怪这么多人都要提前退休，原来都是打的这个主意啊。想想也是啊，这世没谁是笨蛋，基本的加减法的道理还是懂的，算没化也是知道两块钱一块钱多的道理，自然会用这种办法来提高家庭的收入了。杨立民思考了一会却是再次眉头一皱道：“不过我想这事怕是没这么简单吧，要不然提出提前退休的人恐怖现在还要多出好几倍吧？”胡海顿时很意外的看了杨立民一眼，心里不由的佩服起来，这个年轻人虽然对于这些事情经验不足，但是脑子真不是一点的好使啊，立刻想到这么一个关键所在，于是点点头说：“当然了。在厂里班基本都是有保障的，每个月的工资基本浮动不大，但是退休之后，除了退休工资有保证之外，那些‘野活’根本保证不了。”胡海再次掏出烟两人点后继续说道：“虽说国家现在改革开放了，容许个体户存在了，但是那些能去做个体户的哪个不是走投无路才去硬着头皮闯的，订单保证不了，今天有，明天没的。有订单了猛.干两天，完了也休息了，说不定一休息是一个月。所以听起来好想不错，但是活根本没个定数。而且那些人都是想办法压工钱，给的价很低，他们一个月说实话也挣不了多少钱，我知道的好像基本都是一个月能挣个十来块已经算是不错了。”“还有啊，那些人弄来的设备和机器都机器都是各个厂淘汰的废旧机器，风险很大，说出工伤出工伤的，一旦出事，基本都是不管的，这些也是他们私下提前谈好的，如果真出事，只能怪他运气不好而已，反而搭进去的医药费可能有好几百，甚至还会留下终身残疾，这事厂里也出过好几次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过这种情况也是这两年有了个体户后才慢慢出现的，以前没有个体户的时候他们想去做‘野活’也是没有的，只能是为了给子女腾哥位子，回家养老带孙子。”杨立民国了一会却是再次问道：“那一般这些人提前退休后能让家里好过一些吗？”胡海摇摇头：“基本不能！不是走投无路他们也不会选这条路，而且能下定决心走这条路的都是被逼的实在没办法的人才提出申请的。往往退休后孩子面临这谈对象，结婚等种种问题，孩子的工资基本都是花在自己身了，这些人的猛然没了收入，会很难受，各种事情都办不下去，反倒是过的更加困难。而且，很多人为了孩子结婚拿出了全部积蓄甚至棺材本不说，一些不孝顺的孩子和儿媳妇还谋划着公公婆婆的退休工资，经常会闹出一些吵架甚至大打出手的都有。”杨立民听的愣了半天后苦笑这摇摇头说：“那他们不是亏的要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