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一直都没有将海瑞放在眼里,而他的对手由始至终都是有且只有一个,只要不给林晧然抓到把柄,那么自己便可以继续在松江颐养天年。
只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只有向海瑞做出一些让步,争取将他徐家侵占白鹤村田产的事情轻轻地揭过。
“爹,咱们家不至于怕一个海刚峰吧!”徐瑛刚刚的慌张其实有几分演戏的成分,此时亦是脸露难色地道。
徐阶狠狠地瞪了徐瑛一眼,显得没好气地道:“若不是你们两个如此胡闹,做事不懂得善尾,我何以晚年不保?”
“孩儿这便替爹爹跟海刚峰谈一谈,将那数百亩田产退还给松江府衙!”徐瑛暗叹一声,显得深感无奈地道。
徐阶思索了一下,当即轻轻摇头道:“此事由我亲自出面,你让管家给海刚峰和王弘海送请帖,邀请他们两人前来赴家宴!”
“是,孩儿这便去操办!”徐瑛看着老爹真的要亲自宴请海瑞,其中还包括王弘海,亦是无奈地应承下来道。
徐阶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浓茶,心裏却是涌起一份不安,只是这一份不安偏偏摸不清源于出处,致使眉头不由得微微地蹙起。
“爹,徐光年因诬告被海瑞扣押在府衙大牢,还请父亲大人对徐光年伸出援手!”徐瑛担心徐光年会供出自己这些年的恶行,当即便是硬着头皮进行请求道。
徐阶的脑海当即闪过一抹灵光,显得十分震惊地抬起头道:“你说……海瑞将徐光年给扣押了?”
“正是!因为棺椁是被洪水冲过来的,加上棺椁裏面有大量的河沙,所以很容易便证明徐光年做了伪证,海瑞亦是借此将徐光年扣在府衙大牢中!”徐瑛将徐阶的震惊看在眼里,只是徐光年作伪证被扣押似乎很正常,便是满脸认真地点头回应道。
徐阶终于觉察到自己不安的源头,却是突然脱口而出地道:“若是案情如此明显的话,他们不该将张大牛扣留这么久,所以他们其实是故意的!”
“爹,你的意思是他们扣留徐光年其实是有预谋的?”徐瑛听到这个推测,既震惊又害怕地瞪起来眼睛道。
松江府衙大牢,这裏显得阴森而恐怖。
自从海瑞担任知府以来,秉行着为民作主的原则,亦是将很多不法的乡绅和地痞流氓都关进这裏,虽然哀怨声不断却没有喊冤的声音。
徐光年被关到最深处的大牢,只是闻着空气中难闻的味道,再加上这裏阴暗潮湿,却是一分钟都不愿意多呆,时时刻刻盼望着徐家将自己搭救出去。
经过一夜的煎熬,在见到了松江府同知王弘海出现在这裏,当即便是哭诉道:“王同知,小人愿意向张大牛赔偿千两,还请将我放出去!”
“诬告?你何止是诬告!”王弘海当即冷哼一声,而后掏出一叠纸张道:“徐光年,你要不要看一看你这些年所犯的恶行!远的不说,若是我们昨日不出手相救的话,怕是那个戏子便被你安排的人沉江了吧?”
“你怎么……”徐光年的眼睛当即一瞪,却是震惊地指着王弘海道。
“怎么知道对吧?你当真以为本官这些年什么事都没有做吗?没有注意到你替徐家做的那些苟且之事?”王弘海仿佛看穿了徐光年般,却是直接揭穿他的想法道。
却不说要为松江百姓除掉这一大害,单是徐阶跟自己恩师的恩怨以及自己被下放地方的仇恨,便已经足以让他有动机针对徐家了。
经过这么多年的暗中观察和调查,他如何还不知道徐氏一族的复杂构造。
既有徐阶这种以大善人的形象示人的正派人物,亦是为徐氏一族利益而做肮脏事之人,而徐光年正是做肮脏事的核心人员之一。
这一次之所以没有急于将张大牛释放,其实就是故意诱使徐家按捺不住出手,从而有足够的理由将徐光年这个恶行累累之人扣押,而后成为扳倒徐家的突破口。
徐光年感觉到自己早已经被毒蛇盯上,但仍旧嘴硬地道:“王同知,我……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你还想要狡辩吗?且不说昨天戏子的案子已经人赃并获,这几件关于失踪人口的人命案子,都是你的杰作吧?”王弘海将失踪人员名单递过来,却是淡淡地说道。
徐光年翻开纸张看到那几个熟悉人名,不由得暗暗咽唾沫道:“我不认识这些人!”顿了顿,他突然平添几分底气地吼道:“我是徐阁老的族弟,你休要在此吓唬我!”
“徐阁老?且不说他还会不会对你伸出援手,单是此次徐家侵占白鹤村田产的事情,现在恐怕都已经自身难保了吧!”王弘海知道徐阶是徐光年的最大依仗,却是故意轻视地道。
徐光年知道徐阶确实没有当年的权势,更是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被王弘海所掌控,却是进行试探道:“王同知,你如此大费周章,究竟想怎么样?”
“将你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特别是关于徐家的,包括白鹤坝决堤的真相,否则你是必死无疑!”正在这时,从阴暗处走出一个颇有气度的青年男子淡淡地说道。
王弘海望了这个青年男子一眼,而后亦是将目光落在徐光年身上威胁道:“徐光年,你是想要到南镇抚司接受酷刑呢?还是留在松江府衙苟活,你自己做个决断吧!”
徐光年看着这个青年男子,特别青年男子眼睛绽发的恨意,让他断定对方是锦衣衞高层无疑,便是进行试探地道:“若是我招的话,你们拿什么来保证我的活路?”
神秘青年男子跟王弘海交换一个眼神,而后便是自暴身份道:“我是南镇抚司指挥使吴康,当朝林阁老是我妹夫,不知我及妹夫的名誉可能让你安心?”
“好,我招!”徐光年深知此次不招便要面临酷刑,当即便是咬牙地做出决定道。
他这些年之所以如此风光,正是肩负了这一项使命,却是帮着徐家处理着很多不为人知的阴暗事,故而知晓着徐家的诸多计划。
吴康和王弘海相视一眼,这些长时间的筹谋最终得到了回报。
跟着资本都是嗜血一般,徐家得到几十万亩良田的背后亦是不乏冤屈,毕竟这个时代的财富获取方式并非是创造,而是赤|裸裸的掠夺。
正是如此,随着徐光年这个口子被击服,看似大善之家的徐家已然崩塌,坐拥几十万亩良田的徐家亦将向世人暴露他们丑陋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