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隆庆先是咳嗽一声,而后抬起一只手淡淡地道:“诸位爱卿,平身!”
“谢皇上!”李春芳等五人再度趁机打量着隆庆明显不健康的脸色,显得规规矩矩地谢礼道。
林晧然对皇宫的情况最是了解,隆庆的身体确实已经数次出现了征兆,但远还没有达到要整天卧床的地步,故而是最淡定的一个。
隆庆又是假意咳嗽一声,便直接卖惨地道:“朕身患心肝二经之火,身体有恙已近半年,年底有所好转。岂料李焘上疏诬蔑于朕,而今更是将奏疏内容外泄搞得满城风雨,以致朕肝火复发。今召诸位臣工前来,望解朕心中所忧!”
张福和冯保站在隆庆的床前,却是好奇地扭头望向了在场的五位阁老。
现在的基调已经定了下来,因李焘的诬蔑,致皇上现在肝火复发。而今皇上并不打算息事宁人,而是要对始作甬者的李焘进行处置。
林晧然等四人听到隆庆这一番论调,却是谨记宫门前李春芳“多看少言”的叮嘱,不由得默默地扭头望向了李春芳。
李春芳的眉头微微蹙起,而后站出来回应道:“回禀皇上,忠言逆耳,李焘的奏疏虽有言过其实之处,但亦有当年海瑞之风骨,还请皇上能听取一二!”
这……
站在身上的张福和冯保听到李春芳这番论调,却是不由得暗暗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隆庆昨晚气得将万寿宫都点了,现在又怎么可能会听得进李焘的这种人身攻击的话,此时恐怕都恨不得将李焘碎尸万段。
只是如今,这位堂堂的内阁首辅李春芳竟然想要隆庆采纳李焘的一些建议,当真是要摸老虎的屁股了。
林晧然和郭朴提前知道李春芳的抉择,却是不由得暗叹一口气,知道李春芳这次确实是要直谏于隆庆了。
陈以勤和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色,却是清楚隆庆是什么性子的皇帝,不由得默默地将头低了下来。
隆庆原本寄望这五位阁臣帮助自己处置李焘,只是听到李春芳的这番论调后,脸上不由得阴沉下来道:“朕染病至今已有半年,李焘不祈祷朕早日康复则罢,而今还诬蔑朕沾染酒色财气,朕岂能容这个不忠之臣!”
不忠之臣?
林晧然听到隆庆给李焘扣下的这顶帽子,心裏不由得暗叹一声,却是知道隆庆终究不是明君,甚至没有嘉靖的城府和眼界。
李焘的奏疏固然是扎心,但内容亦不全然是编造,特别“今为鳌山之乐,必纵饮,必耽声色”的逻辑并没有太大的毛病。
隆庆此次着急于要惩治于李焘,却是暴露了李焘所指责的“气量不足”,更是坐实李焘所言非虚。
当然,这亦是古往今来皇帝的通病。
虽然很多皇帝嘴裏都说要魏征这种谏臣,只是魏征真的出现之时,却是叶公好龙的翻版,恨不得将魏征之流碎尸万段。
“皇上,李焘是臣的弟子,臣对李焘知之甚深。李焘此举正是忠于皇上,故而才冒此风险上疏直谏,疏中之言虽有不当言词,但还请皇上能够听取李焘的劝色之言!臣从太医处得知,皇上今犯病良久,正宜遏欲养静。只是皇上近期仍旧进御无常,以致病情迟迟不得痊愈!由此可观,李焘亦可谓是忠言逆耳,故请皇上反躬自省、轻惩李焘之罪责!”李春芳朝着隆庆拱了拱手,却是选择维护李焘道。
反躬自省?
张居正等人听着李春芳这种维持李焘和如此定义事情的属性,看着隆庆和李春芳已然形成了对峙之势,却是不由得暗暗咽了咽吐沫。
一时间,整个东暖阁弥漫起一种紧张的氛围,一些人很罕见地嗅到这对君臣间悄然生起了火药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