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仍旧保持着沉默,脖颈处那道长长的伤疤似乎在诉说着属于他的故事,身上散着一种跟年纪不相配的沉稳。
“亲家,亢无极是咱们平阳亢百万之后,你务必要多加关照才是!”张四维看到杨俊民将书信阅读完毕,便是郑重地介绍道。
张四维这才恍然大悟,亦是进行恭维道:“亢家是咱们山西的名门世家,族中子弟在商界历来都是让人闻虎色变,想来亢公子定是不同凡响!”
亢家是山西数一数二的大晋商,不仅参与着盐业经营,而且拥有大量的田宅和储粮,号称“宅第连云,宛如世家”、“三年不下雨,亢家百万粮”。
特别他们的子弟历来聪慧,虽然入仕的子弟并不多,但在商界却以擅谋着称,一度被人称为狐狸窝。
只是亢家事涉蒙古走私,特别被查实向俺答走私大量的军粮军械,在林晧然的铁腕之下,朝廷直接将亢家抄家。
“张侍郎,亢家已经名存实亡,鄙人如今只是顺王门下谋士,一心只想替顺王办好差事!”亢无极已经认清了现实,显得苦涩地表态道。
杨俊民听到这一番话,反倒是高看了这个亢无极一眼,却是知道这种有坚定目标的人更加的可怕。
不得不说,林晧然当年没有对亢家赶尽杀绝,已然是一个重大的失误,似乎是给他自己留下了一大后患。
张四维早已经看出亢无极的不凡,便是对着杨俊民拱手道:“亲家,亢无极的事还请多费心了!”
“一定!”杨俊民同样不想仅仅止步于工部侍郎,当即进行表态地道。
尽管他不看好无官无权的亢无极,但亢无极被以这种形式推到自己面前,必定已经取得了顺王的充分信任。
哪怕亢无极事败身死,但顺王只要能够有机会接任皇位,那么他凭着这个事情便已经能够飞黄腾达了。
张四维此次秘密进京,似乎仅仅只是为了穿针引线。
在京城只呆了两日的时间,便是悄悄离开京城,仿佛从来都没有来过这裏一般。
“张四维来了京城,秘密造访张阁老和杨俊民?”林晧然看着军情司送来的情报,不由得微微地蹙起眉头道。
张四维的行踪自然逃不过兵部军情司的耳目,但张四维此次来去匆匆,故而他们亦是仅仅知道张四维到了张府和杨府等几位高官的家里。
至于,张四维找那些人具体谈了什么,却是不得而知,甚至都不清楚张四维此次突然进京的真正意图。
“盯着他们,看他们唱哪一出!”林晧然在看到情报后,当即便是批示道。
军情司的人当即行动起来,特别是留意着杨俊民的一举一动。只是杨俊民每日都是按时上下班,跟往日压根没有任何的变化,顶多每个月前来逛几次青楼。
正是如此,这个事情随着时间慢慢淡化,军情司仅仅知道张四维前来京城秘密会见了杨俊民等官员。
夏去秋来,又是三年一度的秋闱。
海外疯狂涌入的白银致使越来越多的富裕家庭出现,印刷术等技术的广泛运用降低了书籍的生产成本,而朝廷允许私塾合法化又大大降低教育成本等。
正是这种种的原因,越来越多的人家有能力供家中的子弟读书,致使顺天府乡试报名人数又达到了历史之最。
因顺天贡院的考试位置仅能容纳六千人,故而在他们参加乡试前,科考便已经刷下了将近一万人之多。
只是大家已经开始适应这种氛围,越来越多的人选择司法考试,亦有人会选择下海经商,年轻人的出路明显已经不再局限于科举一途了。
今年的顺天乡试如期举行,六千名学子有序地进入顺天贡院。
随着贡院的门锁落下,一场紧张的考试便拉开序幕,亦是科举体系改革后的第二次乡试。
天有不测之风云,刚刚还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但眨眼间便已经乌云密布。
轰隆!
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一道闪电,随后一声巨响从层层的乌云中传来,没多会黄大豆的雨滴拍打在京城的青砖大街上。
刚刚还无比热闹的青砖街道,仅是眨眼的工夫,便已经是空无一人。百姓纷纷跑进店铺或屋檐下避雨,觉察到这一场雨水的非比寻常。
噼里啪啦……
仿佛是老天要宣泄情绪一般,这一场暴雨显得十分的狂暴,甚至让顺天贡院的考生不得不中止答卷。
紫禁城,文渊阁。
这裏同样没有例外,黑色琉璃瓦的屋顶遭受着暴雨的肆虐,阁前的花草被打得没有了精神,仿佛要淹了这裏一般。
好在,这裏的建筑非寻常的房子所比拟,尽管外面已经是狂风暴雨,但这裏却显得十分的安静,一点都不受到暴雨的影响。
身穿蟒炮的林晧然跟往常一般,正坐在首辅值房前处理着两京十三省的奏疏,只是今天心裏涌起一种莫名的不安。
只是想要寻找问题所在,但一切都显得那般的平静。不说整个京城,哪怕整个天下,似乎都没有值得十分重视的地方。
他认真地处理着一份份奏疏,当翻开工部侍郎杨俊民奏疏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叹息,却是当即知道自己的不安来自哪里了。
本以为他们会有多一点耐性,但自己还是高估了那些人。却不想百历皇帝都还没有年满十六岁,竟然已经有官员急不可耐地进行政治投机,选择上疏请自己这位首辅“还政”。
偏偏地,率先发出这个请愿的并不是微不足道的小官员,而是当朝正三品的工部侍郎,原吏部尚书杨博的儿子杨俊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