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品油是相对于原油而言的,是指原油经过加工之后形成的汽油、煤油、柴油等,此外还包括利用生物质合成的乙醇汽油、生物柴油等。中国是一个石油资源缺乏的国家。在经济不够发达的年代里,国内石油消费较少,因此有限的石油出产还可以用于出口,以换回宝贵的外汇。随着经济的发展,国民经济对于石油的需求越来越多,石油出口逐渐减少,至90年代前期,中国已经变成石油净进口国,而且进口数量逐年递增。中国的石油进口分为原油和成品油两部分,目前二者的进口数量基本持平,都在2000万吨左右。将原油加工至成品油,是一个高附加值的过程,进口成品油相当于把这部分价值送给了国外的炼油企业,对中国来说显然是吃亏的。但国内炼油企业的产能有限,无法满足国民经济的需要,所以国家不得不进口相当数量的成品油。此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国内炼油的成本比发达国家要高出许多,发达国家的成品油运到中国来,加上运费仍然比国产成品油便宜两成以上,这使得走私成品油一度成为非常有利可图的业务。为了保护国内炼油企业,国家对于成品油进口采取了一系列的限制措施,包括进口配额以及高额的关税,在关税的保护下,进口成品油的价格与国产油持平,国产油才有了生存的空间。对于中国的成品油市场,西方国家一直都虎视眈眈,于是在入世谈判中,取消成品油进口配额以及降低关税就成为重要的一个条件。石油部门对此当然是大力反对的,原因无它,如果放任国外的成品油进入中国市场,石油部门下属的那些炼油厂起码有一半要破产,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但如果要坚持对成品油的保护,就意味着必须要放弃其他产业的利益作为交换,而其他产业也同样重要,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国家舍弃哪块利益呢?外贸部把这个问题提交给了国家发计委,发计委也是倍感为难。石油被称为工业的血液,早些年国家外汇短缺的时候,石油出口几乎是撑起了国家外贸的半边天,多少国家急需的机器设备和原材料都是用石油换来的,而石油部门也因此而获得了强大的话语权。这些年,国家的创汇能力提高了,石油也从出口商品变成了进口商品,石油部门在国家的发言权有所下降。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发计委要动石油部门的奶酪,还是要掂量掂量的。“成品油行业是必须要保护的。成品油的问题,不仅仅是一个经济问题,更是一个国家战略问题。成品油供应关系着整个国民经济的正常运行,在战争时期更是直接影响到军队的作战能力。这样一个部门,如果完全被国外控制,对于咱们国家来说是非常危险的。”王振斌说。徐振波问:“王司长,你的意思是说,如果我们大幅降低成品油的进口关税,那么这个市场就会被国外控制?”“基本上是这样吧。”王振斌说,“发达国家的炼油技术比我们先进,他们的炼油成本比我们低得多,国内的炼油企业所以能够维持下去,全是因为关税的保护。如果这层保护取消了,咱们国内的炼油企业根本不是人家的对手啊。”“你们是不是太悲观了?”徐振波说,“这次我们进行入世谈判,需要放开的行业可不只有成品油这一个。我们做过一些压力测试,证明大多数行业在初期可能会受到一些冲击,但适应了之后还是能够生存和发展起来的。咱们国家的劳动力成本比西方发达国家要低得多,这是我们的竞争优势。如果把这个优势发挥出来,完全能够抵销国外的技术优势。”王振斌说:“炼油行业和你说的那些行业不同。炼油行业是一个典型的资本密集型行业,劳动力优势在这里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生产技术和规模才是最为关键的。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发计委做过一个调研,目前咱们国内的炼油厂最大生产规模也不到年产1000万吨,单系列生产能力超过年产500万吨的只有两套,而国外已经有年产3000万吨的装置,单系列加工能力可以达到年产1250万吨以上。去年全球炼油厂的平均加工能力是558万吨,而我们的平均规模只有118万吨,有些小炼油厂年产不到20万吨。你们是知道的,现在都讲究规模经济,规模越大,成本越低,咱们的炼油设备规模比人家小得多,成本怎么可能不高呢?”徐振波皱了皱眉头,说:“也就是说,咱们的炼油企业先天不足,是肯定竞争不过别人的。如果放开这个市场,咱们就只有交枪投降这一条路了。”“交枪投降这个说法不太好听,不过的确是如此。”王振斌说。“冯总对此有什么看法呢?”徐振波把头转向了冯啸辰。他知道,王振斌把他约过来,又把冯啸辰也约了过来,显然不是让冯啸辰来当听众的。眼前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冯啸辰能够找出破局的方法。冯啸辰听王振斌报了一堆数据,就明白对方的意思了,他笑了笑,说:“老王,最少在五年前,我们装备工业公司就向当时的国家计委打过报告,要求停止上马年产100万吨以下规模的炼油设备,新上马项目必须是年产500万吨以上的设备。国家计委对我们的报告倒是给予了支持,但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行动,各地新上马了许多100万吨的小型装置。到了现在,你跟我说炼厂规模太小,缺乏竞争力,有什么用呢?”“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王振斌没好气地呛道,“五年前,国家是个什么形势?一套年产500万吨以上的设备起码是60个亿,谁能拿得出来?100万吨的小型装置效率低、能耗高,这都是缺点,但它也有好处啊,最大的好处就是便宜,一个省就能够支撑得起,不需要国家出钱。那时候全国上下都缺油,不是这些小装置撑着,咱们能坚持到现在吗?”冯啸辰无语了。他不得不承认,王振斌的话是有一些道理的。几年前,国内成品油供应非常紧张,而要新建大规模的炼油厂,国家又承担不起这么大的投资。于是,国家计委只能允许各地“土法上马”,搞一些小规模的炼油厂。这些小炼油厂生产成本高,浪费大,但的的确确生产出了成品油,使国家不必花费巨额外汇进口成品油。这些年中国经济保持了8%的年均增长率,这些小炼油厂的贡献也是不容低估的。其实这样的事情又岂止是在炼油行业呢?钢铁行业的情况也是如此。经济发展了,钢材需求骤增,国内的钢材供应不足,而要进口钢材又要使用宝贵的外汇。在这种情况下,各地大搞小钢厂,用在欧美国家已经淘汰的小型设备进行生产,以严重的污染和巨大的浪费为代价,满足了各行各业的钢材需求。后世花费大量力气淘汰的小钢铁,在当年可都是立下过汗马功劳的。再往前追溯,70年代初,为了提高粮食产量,国家计委在全国推行“地方五小工业”,支持各地上马中小型氮肥厂,满足农村的化肥需求。这种年产5000吨至5万吨不等的小型氮肥装置,在当时也已经算是落后产能,但对于一个既无资金也无技术兴建大型氮肥厂的国家来说,这种小型装置的投产也不啻于雪中送炭了。“好吧,算你们有理。”冯啸辰决定不和王振斌理论了,人家是搞宏观调控的,比自己这个纯粹搞装备制造的人当然更了解情况。他说:“过去咱们为了满足市场供应,上马了一大堆中小型炼油设备,现在要加入WTO了,这些中小装备根本就没有竞争力,我有什么办法?”王振斌说:“我请你过来,是想请你帮忙评估一下,这些小装备有没有可能进行升级改造,咱们不求达到国外的生产规模,只要能够稍微提高一点,也能把成本降低一点。到时候国家再暗中给一点补贴,再加上一些政策扶持,在国外的竞争面前,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了。”冯啸辰摇摇头,说:“老王,你这个想法我不能苟同。小装置的升级改造,我们倒也能做,但那些年产20万吨的小装置,就算改造成50万吨、100万吨,也照样没有竞争力。设备升级改造的投资也不是一个小数目,如果改造之后还要国家进行补贴,这些投资什么时候能够收回来呢?”“那依你之见呢?”王振斌直接把球就踢给了冯啸辰,他今天请冯啸辰过来,就是想让冯啸辰出主意的,此前他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做个铺垫罢了。冯啸辰苦笑了,自己是不是长得太帅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觉得他是一个能够解决问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