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王匡、王凤、廖湛、朱鲔等人闻听此言,各个悚然而惊。以前绿林军虽然声势浩大,却习惯于在乡间流动作战,连县城都很少进攻。而这次,却连克蔡阳、湖阳、新野、棘阳数县,并且威胁到了天下五都之一。(注:五都,天下最大的五座城池。汉以洛阳、邯郸、临淄、宛、成都为五都)换了任何人与王莽易地而处,想必也会对绿林军恨之入骨。大伙此刻离开棘阳,只不过是躲过了一时之灾。官军在剿灭了刘氏兄弟之后,肯定要尾随而来,将整个绿林山荡为平地。“此番小长聚之战,我军损失惨重,非但元气大伤,威名也被摔在了地上。若不能尽快一雪前耻,各地郡兵与豪强必将蠢蠢欲动。届时,即便朝廷不派精锐之师来攻,那些急着升迁的地方官员,也会接踵而至,让你我等人永无宁日!”见自己的话已经引起了各位头领的注意,李通想了想,继续大声补充。“这——”王匡、王凤、廖湛、朱鲔等人倒吸一口冷气,脸上的表情愈发地凝重。绿林军之所以能在荆州南部纵横来去,一方面是因为实力,另外一方面,则是因为多年积累下来的威名。寻常县郡兵马和联寨自保的地方武装,怕吃了败仗受朝廷责怪,往往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宁可坐视绿林军从自己眼皮底下劫掠,都不肯出城阻拦。而此番大败之后,人人都知道绿林军实力已经大不如前,大伙再想像原来那样不受阻碍地穿乡过县,恐怕已经是没有任何可能!俗话说,蚂蚁多了,照样咬死大象。那些郡兵和地方武装,虽然实力单薄,可成群结队打上门来,依旧会让绿林军招架不暇。如此一来,绿林军的实力必然越来越弱,闻风而至落井下石的家伙必然越来越多,恐怕用不了多久,绿林军就得全军覆没。正惊惶间,却又听见刘伯姬大声说道:“诸位兄长,我是个小女子,不懂什么军国大事。但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见着便宜就捡,见着困难就绕?这次一败,我舂陵刘氏一族死伤惨重,我二哥、二姐,就连三个侄女都,都死在了官兵之手!我相信,在座各位,肯定也有亲人和兄弟死不瞑目!这些天来,小女子日夜所想,就是如何打垮官军,宰了甄阜老贼,为家人报仇雪恨。诸位大好男儿,莫非就真的能假装死难的家人从没存在过?真的能心安理得的回到山林之中苟且偷生?若做人无情无义如此,那与圈的牲畜,又有什么分别?”这几句话,虽然声音不高。却宛若涂了毒药的刀子般,戳中了在场所有人的心脏。非但让邓晨、邓奉、刘縯、刘秀凄然泪下,新市、平林两路义军的将领,也个个都红了眼睛,面部抽搐不停。如果无情,他们就不会让家眷随大军一道前进。如若无情,他们也不会在听到家眷的哭声之后,心神大乱,以至于被官军打了个一败涂地。如若无情,他们更不会于逃命途中,还努力寻找各自的亲人,哪怕最后捡回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现在,仇人就在城外,他们却夹着尾巴落荒而逃,这,还算什么英雄?这,还算什么男人?“唉——”面部抽搐着沉吟良久,王匡突然抬起头,仰天长叹,“伯姬,你骂得好。次元,你的话,也全说到了点子上。王某先前的想头,的确歪了,王某不敢否认。可现在,即便王某带着弟兄们留下,也依旧找不到任何破敌之策。若是始终看不到胜利的希望,我等留在这里死撑,和退回山中等死,能有多少分别?””是啊,次元,你说这些,我们都懂。但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破敌!”廖湛也红着脸,大声替王匡帮腔。走,肯定不能再走了。否则,没等离开棘阳,新市、平林两军就会分崩离析。可留下,却正像王匡所说的那样,同样不具备任何意义。即便棘阳的城墙再高,防御设施再齐全,仓库中的米粮辎重再多,早晚也都耗尽的那天。而官军只要四面合围,就可以最后给大伙来一个瓮中捉鳖。“是啊,次元,我们可以不走,可,可接下来如何是好?”“次元,伯姬说,你有破敌之策……”王凤、朱鲔等人,也议论纷纷。一边为各自先前的软弱找借口,一边催促李通说出他的破敌之计。“世则兄,各位,此言大谬!大谬!”李通心中对此早有准备,立刻不顾身上的伤痛,放声大笑,“各位只看到了官军将我等堵在了棘阳,却没看到,只要我等在棘阳一天,老贼甄阜,就没胆子退兵。而时值隆冬,外边天寒地冻,疫气大行,万一军卒生了病,倒下的,就不会只是一两个!”“嘶——”众人听了,眼前顿时一亮,然后齐齐倒吸冷气。甄阜是朝廷的前队大夫,所部乃朝廷五大精锐之一。此番被大伙打到家门口,如果还不有所表现的话,以昏君王莽的狭窄心胸,岂能饶得了他?所以,小小一座棘阳,看似困住的是义军,实际上,甄阜也被牢牢地拴在了城外,轻易不敢离去。而这个时节荆州的天气,可是又冷又潮,体弱者动辄生病。官军在城外长期驻扎,连一道挡风的土墙都没有……“古人云,夫战,所凭者,天时,地利,人和!”轻轻拍了下手掌,李通继续大声说道,“此刻天时在我,官军将战事拖得越久,越是自寻死路。而地利,棘阳城被岑鹏经营了这么多年,设施完备,城墙高阔,寒风不进,暴雨难侵。比起城外的官军,我等简直是将地利占尽。至于人和,天下义军同气连枝。眼下我等虽然新败,可不远处,却还藏着一支精兵。只要他们挥师来援,大伙里应外合,又何愁不能将甄阜送回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