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的利润这么高?”刘陵眼睛一亮。“我也可以做吗?”“找几个工匠,再找几个像邓国斌那样的人,花个百十金研究一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淮南王府有炼丹士吗?他们搞这个应该很在行。”梁啸说得这么有把握,是因为他看过一则资料,中国的玻璃起源很可能和火药一样,是炼丹的副产品。是真是假,他不太确定,但炼丹士是古代的化学家,他们如果能搞出玻璃来,一点也不奇怪。淮南王刘安有门客三千,撰写集道家之大成的《淮南子》。《淮南子》有内中外篇之分,中篇八卷讲的就是黄白之术,说白了就是各种化学试验。让这些人来试制玻璃自然是轻车熟路,事半功倍。当然了,对一心想羽化登仙的炼丹士来说,炼琉璃实在有些太掉价了。要想说服这些人,估计刘陵要花点心思,必要的时候还得用点手段。好在这些对刘陵来说都是小菜一碟,梁啸相信她能做到。抱着丘比特像,来到胡家酒肆,看着胡女送上葡萄酒,梁啸呷了一口,顿时呲牙咧嘴。真他妈甜,比兑了雪碧甜多了。“不习惯?”刘陵斜睨了梁啸一眼,笑盈盈的说道:“我第一次的时候也不习惯,不过后来越喝越想喝,这酸酸甜甜的感觉真不错。”梁啸忍不住乐了。后世的小资们听到刘陵这句话估计要崩溃了。刘陵可是真正的贵族,她的地位和学识可以甩那些小资们几条街。酸酸甜甜?你以为优酸乳啊。而且,有你这么一大口一大口的豪饮的么?“没想到吴市就有葡萄酒,我倒是没想到。”梁啸又呷了一口。“回去的时候,我得带一点回去,让我阿母尝尝。对了,据说每天喝点这种酒,对养生有好处。”“是么?”刘陵眉毛一挑。“那我也带点回去。你就不要多事了,还要白白交税,我给你一起带回去,到长安再给你。”“多谢翁主。”梁啸也没客气。他要带点东西回去还真是不容易。如果严助肯帮忙,那还好说,如果严助不肯帮忙,他们千辛万苦背回去的东西,至少有一半要交了税。……未央宫,刘彻站在前殿廊下,目光越过宫墙,看向东南方向。他收到了严助的六百里加急文书,心里很是不安。会稽郡的形势恶化成这个样子是他始料未及的。会稽郡都尉战死,郡兵已经受到重创,而闽越军满载而归,要想靠会稽的力量威服闽越,看来是不太可行了。幸亏严助临危不乱,派卫青、梁啸等人出击,骚扰了闽越军队,打乱了他们的步骤,最终迫使他们撤退,又在半路上伏击了闽越军,撞沉了余善和刘驹的座船,斩杀了三五百人,取得了不小的胜利。刘陵也来得正是时候,居然生擒了景昭和征武,有了这两个俘虏,这次出征也算是小有斩获,至少淮南王说起的时候,不会那么尖锐。严助是个人才,可用。梁啸……也不错,箭术好,有勇气,脑子也灵活,是个能做事的。诸王来朝的日子越来越近了,会稽的危机虽解,东瓯却还处于危险之中。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严助提出了两个方案:一是招降,前提是封刘驹为侯;二是征服,在会稽郡兵不足的情况下,需要征调豫章甚至江都、淮南的地方兵。如此一来,势必要动用兵符,也许还要经过朝议。他很清楚这件事肯定无法通过朝议,如果可行,当初就不会让严助持节去会稽了。封刘驹为侯?倒不失为一个办法,只是这样一来,是不是太示弱了?刘驹是旧吴太子,吴楚之乱可是大汉的一个劫难,直到如今还余波未尽。立同姓王,就是因为相信血脉相连,不会像异姓王一样不可靠。可是事实证明,同姓王比异姓王更危险,因为他们有同样的血脉,同样有资格入继大统。孝文帝就是以藩王为帝。一想到这件事,刘彻便有些焦虑。成亲多年,年近弱冠,他却一直没有子嗣,不知道多少人在看他的笑话,不知道多少人在等他绝后,然后顺理成章的登上他身后的御座。卫子夫,你一定要给朕生一个儿子。“陛下……”韩嫣手持弹弓,快步从门外走了进来,一步三个台阶,窜到了刘彻面前。“今天还出猎吗?”“不去了。”刘彻这才想起来郎官们还在殿外候着,等着保护他出城夜猎。“我有重要的事要考虑,没心思行猎。王孙,你对东瓯的事如何看待?”韩嫣沉吟片刻:“还是招抚吧。太皇太后尚在,不宜大动干戈。等太皇太后晏驾之后,再议不迟。再者,吴越只是小疾,匈奴才是心腹大患,不宜顾此失彼,本末倒置。”刘彻笑了。“王孙,你最知我的心意。”……“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梁啸面红耳赤,大着舌头,举着酒杯,却找不到刘陵的位置。“翁……翁主,你……躲哪儿去了?”刘陵托着腮,笑盈盈的看着明显喝高了的梁啸。开始的时候看梁啸一大口一大口的灌,还以为他是海量呢,没想到这么快就醉了。不过醉了也好,清醒的梁啸太过小心谨慎,总有点放不开,喝醉的梁啸豪爽多了,不仅接二连三的和她碰杯,还吟起了诗。这句诗好奇怪,是刘陵没有听过了韵律,极少见的七字一句,有点像楚辞,却又不完全是一回事,听着自有一番慷慨激昂。“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听着最后一句,刘陵不禁有些怜惜。没错,这句话从来形容梁啸真是最贴切不过了。一个普通庶民想以军功入仕,不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会稽一战,梁啸就受了重伤,至今还没有完全复原。这不过是区区越贼,将来要和精于骑射的匈奴人对阵,他还要面对多少危险?他能活着回来吗?“翁主,梁啸喝多了。”雷被上前一步,提醒道:“我派人送他回去吧。”“这样送他回去,岂不是害了他?”刘陵站了起来,身体晃了晃,连忙以手抚额。她今天也高兴,喝了不少酒,眼热心跳,脚浮腿软,神智却还清醒。“严助一向对梁啸有偏见,如果被他知道梁啸是和我一起喝酒,他岂能不气。就算没事也能闹出一些事来。更何况他现在又口无遮拦。”“那怎么办?”“先带回驿舍,等他酒醒了再说。”刘陵站了起来,伸手去抱丘比特琉璃像。雷被见状,连忙说道:“翁主,我来拿吧,你别给打碎了。”“我没……事。”刘陵将丘比特抱在怀里,闭上了眼睛,脸色酡红,嘴角带笑。“这是……梁啸送我的,我得……亲手抱着。”雷被一脑门黑线。虽然刘陵没有像梁啸一样耍酒疯,可是也醉得不轻。将一个光屁股的小男孩塑像抱在怀里算怎么回事?这要是传回淮南国,淮南王肯定会发火。他不敢怠慢,立刻叫来随从,先把刘陵送上车,又将还要到处找酒壶嘴的梁啸扛了起来,转身下楼。“梁啸?梁啸?”刘陵抱着丘比特塑像,趴在车窗上东张西望。“翁主,你放心吧,我会找辆车的。”“不……不行。”刘陵伸手揪着梁啸的袖子不松。“他的伤……还没好,不……不能受凉。就让他……坐……坐我的车。”一边说着,一边将梁啸往车上拽。雷被无奈,只好将梁啸塞进了刘陵的车里,关上了门。淮南国的郎官们看着雷被,一个个面面相觑。“看什么看,走!”雷被吼了一声:“谁要是嘴不牢,胡说八道,老子杀他全家。听见没有?”“喏。”郎官们轰然应喏,驱动马车,离开吴市,向刘陵住的驿舍走去。雷被紧紧的跟在车旁,竖起了耳朵,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车里传出什么动静。好在梁啸一进了车就鼾声大作,什么异常举动也没有。他仍然不放心,借着手扶着车厢的机会,将车门拉开了一条缝,偷偷的看了一眼,顿时心里咯噔一下。梁啸睡倒是睡着了,不过却是被刘陵抱在怀里。刘陵倚着车厢坐着,双手抱着梁啸,如抱婴儿,眼睛却直勾勾的看着放在地板上的丘比特琉璃像,嘴角带笑,眼神迷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雷被嘴唇动了动,想提醒刘陵几句,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今天失态的何止是梁啸,就连刘陵也与往常不同。他跟随刘陵这些年,从来没有看到刘陵这副模样。丘比特塑像值五金也好,值五十金也好,何曾被刘陵放在眼里,可是如今,它却成了刘陵最心爱的宝贝。雷被好久没有看到刘陵对一件东西如此上心了。他悄悄的关上了车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蹄声特特,车声辚辚,马车在轻轻的摇晃中驶向驿舍。小丘比特躲在角度里,拉开弓,箭头对准梁啸和刘陵,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