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这番话近似痴人说梦,虽然他的门生弟子也是支持往山西方向,其实只不过看不清眼下局势,与那些一意往南投奔汉朝的大臣们不同,只是想往山西等地暂避,不想背上一个降臣的名声,待天下事大局已定,再出来做官不迟。
吴三桂这些天来听的当真是腻味之极,却因为这些文臣多半是朝中要员,很有名望,将来无论投向哪边,位置都未必在自已这个武夫之下,所以并不敢轻易得罪。此时听得刘宗周又将这一套废话搬将出来,立时觉得两耳嗡嗡做响,当真是无可忍奈。正焦躁间,却有小校前来报信,附耳将后营有吴府家兵求见一事说了。他立时站起身来,也不顾刘宗周正在宣讲大义,抱拳团团一揖,笑道:“末将有要事在身,立时要去处置,竟要先失陪了,尚乞诸位老先生莫怪。”
说罢,立刻转身出得军帐大门,眼见各官都颤抖着身子起来相送,他心裏冷笑,心道:“就在几年之前,我父亲身为镇守总兵,统率几万儿郎备边,见着一个寻常京官都需报名参见,打仗时在文人总督和巡抚帐前,哪有他的坐处!现下我让你们冻上一冻,也吃些苦头,这才知道武人生涯的苦处。”
他边想边行,出得帐外,此时正是二十一二年纪,身手矫健,翻身一跃便即上马,往自已军中奔去。
那些吴府家丁正等的焦躁,远远见得少主骑马平治而来,并没有穿对襟铁甲,只是身着棉袄胖裙,头戴毡帽,腰佩一把宝剑,在雪地里飒飒而来。
那吴府总管连忙奔上前去,将吴三桂的马头接住,稳住马身,伺候着少主下马,见呈三桂冷着脸并不做声,他忙问道:“公子爷,怎么好象在哪一处受了气模样?”
又笑道:“老奴才眼拙,公子这一身寻常军汉打扮,又是雪地晃眼,竟一直到了眼前才看的出来。”
吴三桂横他一眼,答道:“不做这一身打扮,还敢鲜衣亮甲,接战时等着先挨刀么。受气,他奶奶的这几天天天受气呢,这也不必多说。我且问你,父亲差你过来,想必有书信印信为凭,拿出来我看。”
那管家慌忙将盖有吴襄随身小印的书信拿将出来,递给吴三桂观看。吴三桂随手接过,展开一看,因见确实是其父私下通信时所用的印信,却也不看书信正文,随手交给身边亲将,命道:“收起来。”
他进入大帐之内,大马金刀坐下,皱眉喝道:“都要死了么!还不快些端上火盆,手炉,要冻死我么!”
被他一通训斥,各人都知道他是富贵公子脾气,一个不好就会大发雷霆,轻则斥骂,重则责打,是以并不敢怠慢,各人慌忙伺候,就连一路奔行不得歇息的送信总管亦是打着下手帮忙,直到将这军帐内弄的温暖如春,四五个火盆里的木炭烧的噼啪做响,不住吐出火苗,吴三桂初时呵手呵脚,现下已是脱却外袍,只皱着眉端坐沉思。各人并不敢打扰于他,只垂手侍立,等着他吩咐。
良久之后,吴三桂长吐一口浊气,向着那总管问道:“父亲派你过来,想必体已话都叫你说,那信我没有看,不过左右是奉了满虏吩咐,写信招降于我,父亲有什么吩咐,京师情形如何,你向我仔细道来。”
“老太爷并没有什么特别吩咐,只说,吴家荣辱比之他更加重要。又说,有你在,他想必是不相干的。老太爷说了,家底在,就有翻身的机会,这可最为重要。至于其的吩咐,再没有了。”
“那京师情形如何?”
那总管听得动问,不免将八旗兵入城后的情形一一道来,待说到皇太极一心求访人才,却不料在大殿上气的差点儿吐血,京师众京官,或是南奔,或是居家不肯出仕,除了那些高官部阁大臣,愿意投靠满人的官员并不很多。
吴三桂听得周廷儒与温体仁等人出丑情事,先是忍不住大笑,后又往地上猛啐一口,笑骂道:“一帮王八蛋,当真是无耻无能。”
他心中计较已定,向那总管道:“你歇息一天,明日就回去报信。通州我已弃守,满人龟缩在京师附近,未必知道。让父亲给他们报个信,也是个功劳。至于下一步怎么走,你和父亲说,让他自已珍重,相机而行,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