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碟风干笋脯,一碟灼鲫鱼,一碟蛋脯,一碟炒葵菜,一罐煨野鸭汤,两碗粟米松仁羹。
青葵便一盘盘的将菜肴从托盘中放在了二个人面前的案上。
刘盈感慨万千,这些都是他曾经喜爱的菜色,在过去四年的夫妻生活中,阿嫣一道一道的为他备过。如今案上的这些,虽然原料不及椒房殿的精致,手艺也远远不如椒房殿食官老到,可是还是在一瞬间,仿佛将他从战火连天的边城带回到温暖绮丽的椒房殿。
“自你离开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这个手艺的菜了。”刘盈轻喟。
张嫣嫣然而笑,“那你可要好好尝尝,这是我指点厨子做的,你瞧瞧味道可好。”纤细的手指捧在漆碗上,好像漂亮的百合花花开。
“与从前的味道一样。”刘盈就着她手中的小匕尝了一口,唇角微扬,笑意明朗,“——可惜,不是阿嫣你亲手做的。”
张嫣心中黯然。此时情景,她是真有心为刘盈洗手作一次羹汤的。只可惜,自己在中馈之上匮乏无力,不愿反让刘盈难为。
“既有佳肴,如何能无美酒?”她扬眉笑起来,接过一旁青葵捧过来的酒樽,放在堂下的红泥火炉上微温,“这是我刚到沙南时亲手酿的酒,那时候沙南还有着桃花开,我便用桃花入酒为酿,酒成之后,埋在院中的紫藤花树下。后来,孟观回到沙南,什么都没取,偏把这罐酒给带回来了。”左手牵袖,用木杓挹取了,双手捧着递到刘盈面前,“舅舅不妨尝尝看。”语笑嫣嫣,吐气如兰。
浅口圆肚耳杯之中,酒汤色泽清澄,芳香扑鼻。用桃花沁过的酒,也就染上了淡淡的桃花香,经过小半年的发酵,成了一种深碧的色泽。
“好酒。”刘盈大口饮尽,不禁击节赞道,“此酒既出,百酒尽退位也。”唇边尚含着笑意,见张嫣殷殷相望,奇道,“阿嫣,你不饮么?”
绝望的情绪在杏眸中蔓延开来的时候,张嫣凝望着他,深深的,深深的,像是要将这张熟悉的容颜刻到自己心裏去。唇边噙出哀伤的笑靥。
“阿嫣……”刘盈心中一怔,哐当一声,手中的耳杯落在地上,澄清的酒液溅在衣摆之上,渗透了,他却没有力气抬手擦拭。“你……”
他的脑中开始昏沉。心中浮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酒液铺洒在案上,弥漫出芬芳的清香。
他听见阿嫣起身,走到他的身边,“持已,”声音里带着动人的哀愁,“你怪我么?”
她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若不是我离开未央宫后来到云中,你就不会追着我来北地,结果被匈奴人困在这一座小小的云中城,生死未卜。”
张嫣带了一丝哽咽,连忙转过头去,逼回眼中泪意,声音却已经带了一点鼻音:“若是我肯收敛自己的小棱角,早点点头答应原谅你,那么,你早就回到长安做你的太平皇帝了,又怎么会在这个地方遇到这样的境况?是我害了舅舅。所以,我必须将它挽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