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墙头。姜峥负手而立。赵昊负手挂在老杨背上,讪讪笑着:“瞧一个外孙把您急的,都急到翻墙了。”姜峥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个狗东西,还真有脸说话!跟我来,咱爷俩今天唠唠。”说着,就轻飘飘跳下墙头,自顾向乾清宫走去。老杨沉声道:“公子?咱们……”赵昊撇了撇嘴:“咋?我父皇的面子你也敢驳斥?”老杨露出一丝忌惮的神色,不过还是跳了下去,不一会儿就到了乾清宫,刚把赵昊送到主殿,自己就被曹公公带到偏殿喝茶了。“你随便坐!”姜峥摆了摆手,就自顾地躺在了软塌上。赵昊四处瞅了一眼,连个小马扎都没有,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姜峥旁边:“那我坐这,这里软和!”姜峥错愕了一下,旋即笑骂:“狗东西没大没小。”赵昊摊了摊手:“咱爷俩,不讲究这些。”姜峥瞅着赵昊,神色中似乎带着一丝欣慰,开口问道:“这几天政事繁忙,都没怎么见过你,都在忙什么啊?”赵昊撇了撇嘴:“您都派出姜琉劝我降价了,我在忙什么,您还不知道?”姜峥有些尴尬,板着脸训斥道:“你这么漫天要价,别说荒国百姓消费不起,就连那些别国商人都消费不起。你还放出狂言要干垮其他青楼,这样搞除了那些特别有钱的能去你那边,还有谁?”“哎?没想到父皇您还懂开青楼?”“屁话!老子什么不懂?”赵昊眼神之中带着一丝崇拜:“姜还是老的辣啊!这个问题我也是想了好久,才想出解决方法的。您也知道,我那香水是用上品花提炼出来的,成本高得吓人。我准备开辟一条用普通花株的生产线,这部分只提供给青楼,成本至少能降到三分之一,让每一个老百姓都能用上实惠的姑娘。”姜峥:“……”他白了赵昊一眼:“所以还是只给青楼女子用?百姓不能用?”赵昊摊了摊手:“得了吧!咱们老百姓本来就穷,有钱买点吃的喝的不好么?搞这些,就是害他们!”“没想到你还挺为老百姓着想?”“那可不!我赵日天为国为民!”姜峥瞅着他大义凛然的样子,嘴角不由抽了抽,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为国为民,还是只想自己搞钱。他尤其记得这个狗东西,当初喊着“文采惊世,碾压中原”,转头开月圆大典疯狂捞钱的模样。别说,这模样还挺招人稀罕。他忽然问道:“除了这些事情,还有没有别的要说的?”说完,便认真地观察着赵昊的神情。赵昊也是忽然变得认真起来:“说出来您可能不信,我发现了一个不法组织。”姜峥:“哦?”赵昊一脸严肃:“那个组织叫麟羽阁,里面有各种不法买卖,有个天杀的把我们开国元帅的内甲都给卖了!还有一个人冒充您,一开始我还相信真的是您,但想想一国皇帝怎么可能加入犯罪团伙呢?”姜峥面无表情:“那就是我。”赵昊表情有些尴尬:“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是我听他们说,以前还有人悬赏我脑袋的。好家伙,一个脑袋二十万金,这您得管管,我现在都不敢出门,感觉谁看着我,都像看着行走的二十万。”姜峥撇了撇嘴,难怪这狗东西对麟羽阁这么大的敌意,原来是贪生怕死啊!他摇了摇头:“放心吧,有我跟你爷爷在,没人能够伤得了你!”赵昊有些急:“那你就放任这个犯罪窝点不捣毁啊!万一哪天真的让他们悬赏成功,芷羽就成寡妇了!”姜峥揉了揉眉心:“还是说回芷羽的事情吧!你这一段时间天天翻钟粹宫的墙,墙头的瓦片都被你的屁股磨反光了。怎么样,发展到哪一步了?”听到这话,赵昊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您这个当老丈人的,问这种问题不合适吧?”姜峥没搭理他,自顾自问道:“没到生孩子那步吧?”赵昊摇头:“……”听到这回答,姜峥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好像有些遗憾。继续问道:“亲上嘴儿没有?”“……”赵昊沉默了好半天,摇了摇头。姜峥微微点头:“抱了么?”赵昊摇头。这下姜峥眉毛下意识皱了起来:“小手牵了么?”赵昊继续摇头。姜峥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我放你溜进来,孤男寡女相处那么长时间,你就告诉我这些?我跟芷羽她娘当年……”他说到一半顿住了,跟小辈说这种事情终归有些不合适。但……虽然他也不清楚心狐的三尾劫究竟是何情况,但记得那日定情时,自己苏醒以后心头就多出了一块晶莹的玉石。姜峥猜测,三尾劫很有可能跟这块玉石有关。可看俩人这进度,应该是没有任何进度……难怪给闺女吃了那么多珍贵的丹药都没有任何起色。他皱着眉看着赵昊:“青楼战神?就这?”赵昊:“……”姜峥怒斥:“真是一个废物!”赵昊懵了,咋还有农民伯伯嫌别人家的猪不会拱白菜的?他沉默了一会儿,幽幽说道:“您这就有点侮辱人了!抛开我是青楼战神这个事实不谈,其实我是一个十分保守的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难免会小心翼翼的。”姜峥眼角剧烈抽搐了几下,怒骂道:“滚蛋!”赵昊连忙点头:“好嘞!”说着,就准备退出乾清宫。“等等!”姜峥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道:“以后别翻墙了,走正门!毕竟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咱们荒国没有中原五国那么迂腐,不必遮遮掩掩。”赵昊笑嘻嘻地点头:“好嘞!父皇真好!”说完,便屁颠屁颠离开了。姜峥看着他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今天堵赵昊,本来是想着突击一下,问问他昨天晚上他有没有见过那个歹人。不过这小子表现极为自然,关注的重点竟然是麟羽阁悬赏他的人头。这倒是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姜峥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女儿的问题,如果他们父女关系和睦,女儿能对他无话不谈,他还有办法帮上忙。可现在,和睦不和睦就不谈了,父女俩见面,连话都说不上几句。若是提及她的母亲,更是会当场陷入自闭的状态。他只能将心玉的事情以写信的方式交给姜芷羽,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想到些什么。姜峥从软塌上坐起,感觉一阵无力,将脸颊深深地埋在手掌之中,过往的回忆在脑海中一幕幕呈现。犹记得,那年佳人在侧,轻声问道:“峥哥!族人让我回家,我只想问你对我可有真心?”“有!”“那我便随你回家!”“可我已不再年轻,宫里也有皇后妃嫔,加之政事繁忙,即便真心许你,也未必会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宫里皇后妃嫔我视之为姐妹,政事繁忙我便操持家事让你无后顾之忧。无论你陪不陪我,只要真心待我,句句真诚,字字倾心,即便久居深宫终日见不到你,我也愿意!”往后的事情,姜峥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点头之后,就陷入了昏睡。醒来之后,本来重病缠身的佳人,正满身鲜血地躺在自己怀中,不过身上并无伤势,除了气血贫弱之外,连之前的疾病都消失了。而自己的心头,则多出一块晶莹剔透的心玉,即便现在也是纤尘不染。或许赵昊那小子没有撒谎,无论是大权在握的君王,还是醉心花丛的浪荡子,在心爱的女子面前,都会你小心翼翼,生怕伤害到她半分。自己当年也是互相表明心迹之后,才让她成为了自己的女人。赵昊这小子,应该是对芷羽动真情了。可为什么两个人现在都没有……一定是赵昊这个狗东西,还没有赢得芷羽的真心。真是个废物!亏你糟蹋了那么多女子,一点都不懂女人的心。唉……姜峥长长地叹了口气。……钟粹宫大门前。赵昊想要进门,却被门口的小太监拦下。小太监诚惶诚恐道:“昊爷留步!”赵昊皱起了眉头:“咋?皇上都允许我进,你不允许我进?”小太监一脸为难:“昊爷,这不是皇上的意思,是公主的意思。”“公主的意思?”赵昊揉了揉脸颊,感觉有些难搞,这丫头醋劲儿还没过呢?他沉默了一会儿问道:“公主最近几天心情怎么样?”小太监无奈道:“整个钟粹宫,只有吴嬷嬷才能见到公主,即便饭食也是吴嬷嬷亲自端过去的,奴婢哪能知道这些?”赵昊:“……”他知道姜芷羽有些自闭,但没想到这么自闭。也就是说,自己出现之前,她的生命里面只有吴嬷嬷和姜峥这个黑心爹了?赵昊揉了揉脸,虽然自己没犯什么错,但还是感觉好像欺负了她,便向前踏了一步:“不行!我要过去!”小太监神色一变,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昊爷!你就别为难奴婢了!公主说了,若是放您进去,以后我们几个就别在钟粹宫了!”他身后一起看门的其他宫女太监也是齐齐跪了下来。赵昊:“……”他忽然感觉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儿。吃醋归吃醋,但没必要这么抗拒吧?可看了看眼前太监宫女一个个都跪着,又不太好意思为难他们,毕竟都是在钟粹宫侍奉的,就算没怎么见过姜芷羽,也算间接照顾过自己媳妇儿的人。算了!“老杨!咱们走!”赵昊摇了摇头,带着老杨转身就走。等走远了,老杨压低声音问道:“公子,咱们这就走了?”赵昊瞅了他一眼:“以你对我的了解,咱们应该走么?”老杨嘿嘿一笑:“我懂了!”十息之后,之前翻墙的老地方,老杨微微躬身:“公子,上马!”赵昊会意,纵身一跳,就稳稳挂在了老杨背上。老杨深吸一口气,轻轻一跃,便跃上了一丈多高的宫墙。却不曾想,刚跳上去,就发现墙边的树上,已经有一个人提早候着了。赵昊疑惑道:“吴嬷嬷,你大半夜的挂树上干什么?”吴嬷嬷瞅了他一眼,幽幽地叹了口气道:“赵公子,公主让我提醒您,既然已经说过大婚之前不要见面,那还是遵守承诺吧!”赵昊咧了咧嘴:“小情侣间的气话,你怎么还当真了?你让我进去,我哄哄媳妇儿。”吴嬷嬷也有些无奈:“赵公子,您就别为难奴婢了?”看她为难的样子不像是装的,多半是姜芷羽给她说了一些比较重的话。赵昊心中不由有些犹疑,张口问道:“嬷嬷!是不是芷羽出了什么事情啊?”“没有!”吴嬷嬷当即应道:“公主身在宫中,有宫中高手保护,又随时能唤来御医,又会有何事?”赵昊想想,好像也是。上次见姜芷羽的时候,枯荣文星都能感觉到她气血比普通人都要旺盛许多,又能有什么大事?只是……吴嬷嬷微微笑道:“公子!恕奴婢冒昧!大婚在即,不用急于一时,有整日翻墙头的时间,倒不如回去想想,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赵昊咂咂嘴:“这是公主教你说的?”吴嬷嬷叹了口气:“是奴婢自己想说的,若公子怪罪,奴婢也只能受着了。”瞅这样子,姜芷羽应该是真委屈了,不然吴嬷嬷也不可能这么抱打不平。赵昊笑了笑:“嬷嬷言重了,芷羽是你照看大的,于情于理都算是我的长辈,又怎么能怪罪与你?不过今天我香水生意第一天开张,特意给芷羽带了一批。我人可以不进去,香水您得给我带到!这总可以吧?”吴嬷嬷忖了忖,点头道:“公子有心了!”说着,便接过了香水,目送老杨背着赵昊离开,才从树上跳了下来,缓缓走入姜芷羽的卧房。“公主,赵公子走了!”“嗯……”姜芷羽声音中带着隐忍的痛意。吴嬷嬷心头一疼,连忙坐到床边,将她身上的血水和汗水擦干净。过了好一会儿,姜芷羽的眉头才缓缓舒展开,轻声问道:“嬷嬷,那混小子说什么了?”吴嬷嬷苦笑摇头,便把刚才两个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姜芷羽柔柔地叹了口气,若没有把话说得重一些,以赵昊的脾性,肯定会死皮赖脸地闯进来。她一开始甚至还担心吴嬷嬷根本拦不住他。吴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公主,这是赵公子给你准备的礼物。”“拿走……算了,还是留下吧,我等一会儿再看。”姜芷羽本想拒绝,但话说到一半还是停住了。吴嬷嬷宠溺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其实赵公子对你也挺上心的,我听说这香水让那些权贵家的女子都快抢破头了,但今天第一天总共就在心悦茶楼售出了十瓶。那些娘娘们倒是都白捡一瓶,不过算来算去只有七种味道。赵公子临走的时候说现有的款式都在这里了,你这个未来的老板娘得上点心,不然他藏多少私房钱你都不知道。”听到这话,姜芷羽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把笑意藏了起来,嗔怒道:“花言巧语。”吴嬷嬷笑道:“公主好好休息,若是难受,随时叫我!”“嗯!”姜芷羽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嬷嬷也早点睡吧!”目送吴嬷嬷离开,姜芷羽才强撑起了身子,捧着盒子走到书案旁,缓缓坐了下去。这里灯光亮一些。装香水的锦盒很精致,一看就造价不菲,但吸引姜芷羽的还是上面的图案。似乎是一对翅膀,但翅膀上面并不是羽毛,而像是香草。她不由失笑,这就是“芷羽”么?倒也花费了一些工夫。打开盒子,十二瓶颜色各异的香水,静静地躺着。拿起一瓶在灯光下晃了晃,清澈而绚烂,打开闻一闻,香味沁人心脾。将每一种香水的味道都记住,她便将锦盒合住,藏在自己存放物品的小抽屉里。看着书案上的“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天,她的症状越来越重,每见到赵昊一次,就会再加重一次。但有一点好处,就是伴随着一阵阵精神折磨,她关于三尾之劫的传承记忆也渐渐苏醒,明白了相思毒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在她的心头,一块心玉晶莹剔透,若将这块心玉赠予倾心者,两者便会形成一种奇特的羁绊。赠予者,从此再不会为其他人动心,终其一生那道身影都不会在心头消散。受赠者,玉在心头,始终受赠予者心意温养。但若是受赠者变心,心玉就会被玷污,赠予者轻则陷入魔障,重则形神俱灭。若两者都是心狐,便注定一辈子恩爱如初,伉俪情深,若是一方身陨,不久之后另一方也会随之而去。若是心狐倾心于别族,赠出心玉之后,心头便缺了一块,这本身就是极为凶险的事情,而且还不能保证对方对自己是真心。姜芷羽以前不知道怎么形容,但前几天赵昊跳窗过来跟自己聊天,无意间提起了那个替姜淮去死的锦衣卫指挥使,当时赵昊说的那一句话虽然粗俗,却也恰如其分。舔狗不得好死!若失了这心玉,便是一辈子只为别人而活。即便对方对自己有真心又如何?若皇帝对娘亲没有真心,娘亲又怎么能在深宫之中生活这么多年?可结果呢?还不是死于丈夫的匕首之下?甚至到临死的时候,依旧满眼都是那个负心人,一句埋怨的话都未曾说出口。姜芷羽不想这样,她不想一辈子为别人而活。即使她确实喜欢赵昊,即使她也能感受到赵昊的喜欢。可这混小子天性风流,对自己说过的那些甜言蜜语,不知道对多少姑娘说过。尤其是那宁婉梨,即便她知道这位齐国公主是极好的合作对象,但还是会因此心生芥蒂。但赵昊好像乐在其中。所以,这混小子即便有真心,比起当年皇帝对娘亲的那颗,又能强几何?这心玉,她不想给,她不想自己死的时候比娘亲还凄惨。她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后果,心玉长在自己心头,那就是穿肠毒药。但被心玉毒死,最起码能完完整整地死,至少心头没有缺一块。谷</span>“唉!”姜芷羽抬起手臂,上面颗颗血珠,晶莹如红玉,在灯光下泛起异样的光晕。靠着这些药力雄浑的丹药,应该还能撑好一段时间吧?她摇了摇头,便躺在床上睡觉了。……左列最尾处的厢房是吴嬷嬷居住的地方。整个钟粹宫,只有她一个人有资格与姜芷羽住得这么近。吴嬷嬷本来是要睡觉的,但刚准备吹灭烛火,就看到床头有一封厚厚的书信。“嗯?”看到书信,吴嬷嬷顿时心中一喜,因为书信封面的落款,是自己女儿的名字。听说现在女儿已经成为飞鱼卫的预备役了,只要能通过年底的考核,就能成为有官职的飞鱼卫。这些书信,也往往都是飞鱼卫中的高手送来的,一直来无影去无踪。女儿寄的信,会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头。自己寄回去的信,隔一晚上也会在床头消失,她都已经习惯了。“今天的书信还挺厚!”吴嬷嬷不由笑了笑,便拆开了信封,取出细细观看。这些年,她虽然没有见过自己的女儿,错过了她的成长,但却见证了她的字迹从幼稚的一笔一划,慢慢转变为这一手漂亮的楷书。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自己在女儿这一生中,倒也不算是缺席。不过继续朝下看去,她的神色逐渐变得严肃起来。赵昊有古怪?在信中,她女儿说这段时间,飞鱼卫暗地里在集中调查赵昊,说这个人品行不端。但品行不端只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他好像有通敌卖国之嫌。这调查,本来她女儿也能参与,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调查刚开始,她女儿就被调到了一个闲职上,原因就是母亲是赵昊未婚妻的奶娘,害怕因此失去客观的判断力。女儿很郁闷,所以写下了这一封信。女儿亲手写的信只有一页,后面全然不是女儿的笔迹。这个笔记吴嬷嬷有些眼熟,便连忙扒出来以前的信件,似乎是女儿的一个顶头上司,曾经特意写过一封信夸过女儿的良好表现,皇帝给公主赐婚以后,有关于赵昊的行程的文件,信封上好像也是相同的笔记。嗯?吴嬷嬷忽然感觉事情有些不妙,只能强忍心中不安,继续朝下翻去。后面的内容,都是赵昊每天的行踪,包括每一次跟宁婉梨私会的时间和地点,包括齐国花商去心悦茶楼跟他碰面有多久,包括他接触过的青楼女子,之后又跟别国的人有的接触。一条一条,煞有介事,都像是赵昊谋反的证据。吴嬷嬷忽然有些慌,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身在宫中多年,她并不是蠢人,清晰地意识到了写信的人别有所指。按照他们写的这些东西,赵昊可能是有些谋反的嫌疑,但就这些内容,作为证据好像太过牵强。而且,赵昊造反不造反,跟自己这个宫里的嬷嬷有什么关系?这些人把这些信件寄给自己又有什么意图?吴嬷嬷想来想去,只能想到一个答案,这些人希望自己盯着赵昊,一举一动都要报告。而至于女儿,调任的的确是一个闲职,看飞鱼卫守案牍库,记录进出人员以及查阅的案牍便可。职位不累,但吃喝拉撒都不能超过范围,说是任职,不如说是软禁。这,这是威胁么?吴嬷嬷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这些书信只字不提软禁,明面上更是没有任何威胁的话语。但都是给皇家打工的,彼此之间,谁心里有些弯弯绕绕,难道不清楚么?她心中有些愤怒,第一反应是把这些东西交给皇上。可这封书信中,所有的内容都没有明显的漏洞。即便皇上真的慧眼如炬,也不可能立即采取什么措施,但自己女儿在他们手上啊!吴嬷嬷心中陷入了极大的挣扎,她忽然想起了那天晚上突然出现的姜淮。这长公主给她的感觉跟皇帝一样,在姜芷羽的面前,都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辈。飞鱼卫,是长公主创立的,那么这封信也是她授意的?一时间,吴嬷嬷有些迷乱,或许他们真的只是调查赵昊?倒不如听他们的话。若赵昊没有古怪,那么一切安好。若是有古怪,上报飞鱼卫也没有什么问题。就这样吧,顺其自然。吴嬷嬷摇了摇头,在床上躺了好久才缓缓入睡。屋顶之上,姜淮也缓缓松了口气。这吴嬷嬷倒也懂事,如果真的去找皇帝,那么她已经成为一个死人了。前些日子,赵昊的确跟宁婉梨接触比较频繁,但不太可能是串通别国,姜峥也对这一点做出了绝对的否定。姜淮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心中有一个猜想。如今姜芷羽深陷三尾之劫,虽然有大批量的丹药吊着,但其实一直在悬崖边缘,不管打不打算把心玉交给赵昊,性命都十分凶险。姜淮一直都知道赵昊经常翻墙进钟粹宫,不过因为姜芷羽感知过于敏锐,所以没有暗中窥探,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两个年轻人深夜私会了这么久,赵昊很有可能知道了姜芷羽的处境。她确信赵昊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废物,不可能有手段救姜芷羽,但昨晚袭击自己的那个歹人很可能有!若赵昊私藏了那个歹人,必定会问她解救的方法,然后尝试来钟粹宫救人。只要吴嬷嬷把这条消息汇报上去,那……都得死!不过今天赵昊已经被赶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姜淮抚了抚肋下的伤口,那歹人留下来的真气还在不断侵蚀她的经脉,不由脸上露出一丝狰狞的神色。先去养伤!如果那歹人真在镇国府,那么指定能等到赵昊的。……镇国府。赵昊左右睡不着。有古怪!绝对有古怪!虽说妒忌是女人的天性,但姜芷羽给他的第一印象绝对不是善妒的人。而且自己本身就声名狼藉,但她还是选择嫁入镇国府,即便会吃一些小醋,也绝对不会这么坚决地把自己拒之门外。再联想起,姜峥两次拍卖会都悬赏了度厄丹。第二次丙级拍卖会,甚至差点因为一颗度厄丹,被那些光脑袋牛鼻子挑衅得心神失守。皇家绝对有人在面对生死难关。要么是姜峥,要么是姜淮,要么就是姜芷羽。或许还有别的重要人物,但赵昊实在想不到,究竟谁值得姜峥这么上心。但又仔细回想了一下,在枯荣文星的感知下,姜峥虽然身体渐老,但距离大限还有不小的距离。姜淮……他好久都没有见过姜淮了,但昨天凰禾昨天与姜淮交手还受了重伤,那个臭老娘们绝对不是走火入魔。但姜芷羽的气血,明显十分旺盛……而且最近每次见自己之前,都会沐浴更衣。他翻来覆去睡不着,终于还是把凰禾吵醒了。凰禾嘟嘟囔囔开口:“好弟弟,别乱动。”赵昊无语了:“我说给你单独安排一个房间,结果你不!非要挤在我的床上,睡不着活该!”凰禾睁开眼睛,一脸无奈:“以前我受重伤,都是跟师姐师妹一起睡的,不然很有可能被别人偷袭。养成习惯了,等我伤好了咱们再分床睡,不然我没有安全感。”赵昊:“……”啥成长条件啊?重伤睡觉怕偷袭?赵昊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问道:“凰禾姐,问你一个问题。”凰禾揉了揉眼睛,困恹恹道:“你说!”赵昊斟酌了一下才问道:“你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一个身体境况堪忧的人,体内却有着十分旺盛的生机和气血?”凰禾切了一声:“怎么可能,身体境况堪忧,就说明生机和气血已经流失得不成样子了。”“哦……”赵昊微微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可能多虑了。但凰禾话锋一转:“不过,这种情况也不是完全不存在。”赵昊一个激灵:“怎么说?”凰禾想了想便坐起身来,趿拉着赵昊的鞋走到桌旁,竖起修长的食指,一缕真气迸发而出贯穿了杯底,打出了一个小洞。随后,她提气起水壶走过来就开始倒水。她倒得很快,水杯很快就满了,不过停止了以后,杯里的水很快就流光了。“懂了吧?如果把一个人的身体比作水杯,若是受了致命的伤势,就会一直流失生机。的确能依靠外源生机补充,但若不能把漏洞补上,迟早还会流失干净。”赵昊心头一沉,不过还是问道:“那一直补充外源的不久行了?”凰禾切了一声,反问道:“家里有灵石矿?我们宗……我们家里都没这条件!更何况外来的东西,始终不是自己的,灌得久了迟早会把身体都给腐蚀掉,到时候身上漏洞更多,死得更透。”赵昊:“……”一缕恐慌在心底蔓延,他努力保持镇定:“凰禾姐,你有没有补救的办法?”凰禾有些尴尬:“我只习杀人技,不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赵昊:“……”他站起身,飞快穿上外衣:“我出去一趟!”凰禾疑惑:“你去哪里?”赵昊已经穿戴整齐,手已经落在了门栓上:“这你别管了,好好养伤!”凰禾只好坐下来,一阵惊疑道:“好弟弟,你尿床了?”赵昊已经出了门,只抛下来一句话:“你尝尝,看是不是你把茶水洒床上了。”凰禾:“……”她看被褥上的印记,又看了看自己漏的水杯,骂骂咧咧道:“我怎么可能蠢到把水倒床上,臭弟弟骗我尝那东西。”……钟粹宫。“嘭!”老杨背着赵昊稳稳落在地上。这回没有吴嬷嬷阻拦。老杨咧了咧嘴:“公子大才,这个我懂,叫回马枪!”赵昊含混地应着,便直接奔着窗子去了。老杨挠了挠脑袋,有些疑惑是不是自己拍马屁的功力下降了,今天竟然没有拍响。赵昊一路小跑到窗边,这次他没有报“嘶——Pia”的暗号,打算直接跳窗进去,打姜芷羽一个措手不及。却不曾想,拉了一下,窗户只是微微动了动,没有推开。不是窗闩,窗后面应该有一只手。“谁!”赵昊低声喝道。窗那头响起姜芷羽的声音:“赵公子夜闯女子闺房,还问我是谁。”赵昊听她声音如常,这才微微松了口气,至少这声音不像是重伤的样子,即便真的出了什么问题,应该也没有到无可挽回的地步。他嘿嘿一笑:“这不是想你了么?”姜芷羽哼了一声:“赵公子这话,骗骗别的姑娘还成。年纪小的姑娘单纯,容易轻信;青楼女子想取悦于你,愿意被骗。但对我,赵公子就不要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赵昊叉着腰:“我看我自己的婆娘,天经地义!你就说让不让我看吧!”姜芷羽轻轻叹了一口气,心想赵昊这次去而复返,见不到自己应该不会罢休,便只能说道:“那请公子去左厢房等候,容我沐浴更衣,等待的时候莫要四处走动,不然下次就不让你来了!”“好嘞!”赵昊点头,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左厢房,乖乖地坐下来。但同时,也把第一颗文星催动到了极致,五感瞬间放大,整个钟粹宫中,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晰地反馈到他双耳之中。不但如此,他嗅觉也放大了很多倍,却只能若有若无地辨认出了一些香水味。不过,这并不是因为香水味太弱,而是血腥味太强,将香水味压下去了。又是血腥味!赵昊之前一直以为是例假,但不能一直来例假啊……离谱!绝对有问题。卧房,屏风之后。姜芷羽也是秀眉紧蹙,赵昊出现以后,她的症状的确消退了,但离开之后绝对会出现更强的反扑,几次下来已经隐隐到了她承受的极限。不行!等一会儿一定要想一个办法把他彻底赶走,至少大婚之前一次都不能来,不然自己真要死在钟粹宫了。第一桶水,洗掉血迹。第二桶水,洗去血腥味。姜芷羽微微松了一口气,将身体擦拭干净,不过很快又陷入了为难之中。虽然症状消失了,但体内药力还在不断蒸腾。这深秋时节,刚从浴桶里出来,就感觉有些闷热。若是穿得厚实些,等会怕是会热得受不了。但若穿得轻薄些……她看了看胳膊腿上的血痕,虽然很淡,但已经相当绵密,肯定会被看出端倪。“这……”她的目光不由转向梳妆台的角落,那里有赵昊送她的黑色丝绸做的全套衣物。哎!这个不错!既能遮住肌肤,也不会倦住热气。就它了!这衣物虽然样式古怪,没想到真能派出用场。姜芷羽微微一笑,便穿上了这黑色丝绸裁制的衣物,还是感觉略显轻浮,便又穿上一身轻薄的纱衣,这才推开门朝左厢房走去。“赵公子久等了!”“噗……”看到姜芷羽的打扮,赵昊当场就懵了。这这这,我媳妇儿的身材也太好了吧?这腿!这腰!这……难顶啊!赵昊感觉有些热血上头,还有些心花怒放。难道真是我胡思乱想吓自己?若真是一个重伤垂危的人,怎么可能忽然穿这么一身来撩拨我心房?姜芷羽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因为赵昊的眼神满满都是进攻性。这进攻性,她并不排斥,但有些心慌。“赵公子!你注意一下风度!”“要什么风度?”赵昊直接关上了门:“事情都到这一步了,就不要矜持了,你还不承认你喜欢我?”姜芷羽故作淡定:“哼!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你了?”赵昊咧了咧嘴:“你不喜欢我,跟我玩cosplay?”姜芷羽微微皱眉:“什么是犒肆铺泪?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赵昊切了一声,当即上前一步,抓住一条毛茸茸的东西,笑道:“不是cosplay,那你告诉我这条尾巴是什么?你该不会想告诉我,这条是真的吧?”姜芷羽:“……”尾巴处传来的异样,给她带来了莫大的羞耻感,一张俏脸顿时红到了脖子根。但很快就又变得煞白。尾巴?尾巴!尾巴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赵昊也愣住了。这尾巴会动?~~~~~~一章一万。打完收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