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说,这从荒国来的密信中,写的肯定是荒国的情况。用不那么废话的形式说,是荒国今日出征的情报。荒国究竟什么态度,其实从今日各方出征的兵力就能看得出来。宁婉梨站起身,冲众人淡淡一笑:“诸位稍等片刻。”随后,便把账本和密信全都接了过来。当着众人的面,先把密信打开。倒不是说账本不重要,而是荒国的局势将会决定齐国主战派的情势。只有这样,才能确定究竟要给羲和天和沈家多么大的好处。反正这两家加入主战派,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她打开密信认真看了起来,全程不悲不喜。荒国朝西陇关的兵力部署并不多,只是常规的守城量再多一些,属于能给魏国造成一些威胁,但威胁不大的那种。所以说,未来的走势,还是楚魏之战。毫无疑问,山海岭那边随时可以向荒国引援,不用担心异族切断运河。但荒国对魏国威胁一下降,楚魏之间的冲突必将提升数倍。神仙打架,小鬼很容易遭殃。接下来究竟如何,她还需要与诸多主战派代表详细商讨,暂时无需多想。更吸引她的,反而是信上的那首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宁婉梨陷入了短暂的失神。这便是荒国么?若我生于荒国该有多好。有此将士,有此臣民,纵地处贫瘠,经济孱弱,只要兢兢业业为国为民,便永远有希望驱散朝露薄幕。不像齐国,像一坑恶臭的泥潭。不过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既然已经姓宁,便是生在泥潭。要么,认命在泥潭沉没。要么,带所有百姓一起挣脱。但宁婉梨还是好奇,这一首《无衣》究竟是谁写的,可是翻遍密报都没有找到名字。莫非……是他?别人或许会以为赵昊诗词之中只有风花雪月,了不起了写一篇水调歌头。但她知道,赵昊是一个胸有大格局的人。这首《无衣》也不是没有可能出自他手。“唉!”她心中暗叹一声,若赵昊是荒国皇子该有多好,那自己就会多出一个大助力。但转念一想,若他是皇子,自己即便真坐上了皇位,也会被荒国大大掣肘。内忧的确容易解决,但外患也更大了。虽然她自认为当初在荒国之时,已经给姜峥和赵昊留下了一个空有野心而缺乏城府和手段之人,好取得他们的信任进行合作。但这终究瞒不长久。随着自己在齐国开展的一系列手段,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迟早会暴露出来。只是这个时间越晚,对她越有利。宁婉梨淡笑一声,将密信交给了左手边的一个青年:“此乃荒国密信,岳鹰你先看看,随后与各位传阅。”“是,公主!”岳鹰在主战派中资历很浅,但却坐上了主战派的第二把交椅,倒不是他实力特别强,而是这回他是替自己大哥坐的。他大哥名叫岳鹏程,乃是齐国的兵部尚书,今日才刚刚从荒国启程,这封密报便是岳鹏程写的。看完书信,他脸色没有什么变化,便把密信朝下面传去。大家看到信上的内容,皆是喜忧参半。宁婉梨则是趁着这个机会把账本看完了,心头不由露出了一丝喜意。自从推出了云茶仙乳,袁氏产业不但活过来了,收益还暴增了三倍多,连带着受益的还有云雾茶本身。十几天的时间,不仅把怀京的库存清空,还积压了不少预定的订单,需要从别处调货。不少人想要尝试自己勾兑云茶仙乳,便找了麦芽糖以及各种甜品代替,但都做不出云茶仙乳的味道。总之,云茶仙乳活过来了,连带云雾茶一起活了过来。纳贡派看得很不爽,但没有办法。他们的确对袁氏动了手,但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搞得皇帝宁无垢差点调兵直接杀人。何况这一次领头的还是公主,还是主战派的信念。而且是吟完七步诗以后,又立下军令状,最后才老老实实做生意挣钱的。这要是再下黑手,那就纯属找死了。他们有钱,能卡的住主战派的脖子。但纵使主战派被卡得窒息,也是有拼死捅刀子的实力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纳贡派想赚钱,却不想为了赚钱把命都丢了。所以只能看着袁氏产业赚钱。看他们赚钱,比自己亏钱都难受。回来了!都回来了!宁婉梨心中喜不自胜,表面上却淡定得一匹,可以开始跟羲和天谈生意了。等众人把密信看完,她微微笑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袁氏活过来了,不仅活过来,收益也比之前多出了两倍。只需两个月便能恢复元气,之后甚至能撑起来十万大军的军费。”话虽这么说,她说的时候,却似乎着重强调了一下“两个月才能恢复元气”。不过即便这样,也足够各个主战派高兴了。齐国武力孱弱,虽有不少将领都有名将之姿,但仗都打不了几场,就算再有“姿”也难成长为真正的名将。唯一能够称得上名将的,便是岳鹏程,但他被卡了几次军费,深深明白关键问题不在军中,而在朝堂,便与宁无垢促膝商谈了一夜,最后成为了兵部尚书,只可惜还是未有建树。只要有钱,就有军费。只要有军费,皇帝就有操作的空间,就有强军的希望。之前的袁氏产业能供五万大军,便已经是主战派顶梁柱。现在袁氏重新崛起,再加上沈家……他们只想和魏国碰一碰。宁婉梨则是看向范氏:“范老,你觉得我们之前开出的条件如何。”范氏:“?”她看了宁婉梨一眼,心中不免有些生气,没想到宁婉梨竟然还敢提之前的条件。立军令状的时候几乎全朝堂的人都有公证,必将袁氏产业规模维持到原来八成以上。袁家独苗回来时,若不足原本十成规模,那便尽数归还。若超过了原本规模,原本的产业如数奉还,超出的部分按袁家独苗与主战派三七分,规划股份。也就是说,只要做得够好,主战派是可以把控袁家产业的,即便到时袁家独苗真的转投纳贡派,也奈何不得主战派。当然,以前大家从来没想过。直到云茶仙乳出现,才看到了这个希望。而宁婉梨给范氏开出的条件,就是从主战派的七成里面,拿出三成给羲和天。并且还劝说范氏把制糖工业搬过来,由袁氏提供厂房和成本。看起来很丰厚,其实就是想让羲和天给自己打工。而且是疯狂打工。因为主战派已经签过一份协议,每一家都没有单独表决的权力,只有内部通过的决议,才会被拿出去当共同意志。七成,拿出来三成,绝对比任何一家都要多,但实际上完全没有话语权。不但打工,还想敲骨吸髓,把羲和天核心的制糖工艺给挖出来。这范氏当然不会同意。不过提前有了大老板的指示,她也大致知道了宁婉梨是个什么人,所以一点都不生气,只是说先看看营业额再下结论。结果没曾想,看了账本,宁婉梨还敢这么提条件。范氏没经历过政事,但也是做了一辈子生意的,她知道这是宁婉梨摆出架势要跟自己杀价了。她微微一笑:“公主真会说笑。”于是,直接沉默不语。反正已经确定要合作了,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宁婉梨。宁婉梨也早就料到范氏会这么说,淡淡笑道:“如今袁氏产业重生,完全得益于羲和天,之前的条件当真太为寒酸,范长老你看这样如何。羲和天完全可以不进入袁氏内部,而是与袁氏合作,开办新的产业。这部分产业袁氏占股四成五,羲和天占股五成五。前提是只经营云茶仙乳,不可对袁氏产业以外出售白糖。袁氏会按成本价提供云雾茶,羲和天也按成本价提供白糖,收益按占股比分,至于制糖产业划不划过来,由羲和天自行决定。届时,尽管羲和天不在袁氏产业中,但这第三把交椅……”宁婉梨笑了笑,顺便拍了拍右边的空椅椅柄,声音平淡,却带着一丝蛊惑:“给你们羲和天坐!”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就包括范氏也有些动容。这个条件,几乎跟大老板预测得一模一样。宁婉梨的确需要钱,但这女子戒备心极强,不可能把鸡蛋放到同一个篮子里面。若是双方出资,成立子产业。对于主战派来说,只是损失了一部分云雾仙乳的收益,但云雾仙乳会带动云雾茶本身的销量,在加上从子产业中拿到的盈利,还是有机会拿到袁氏产业的绝对主导权。到时,子产业虽然与袁氏有共同利益。羲和天拿到了充足的钱,却没有染指袁氏,只要袁氏独苗确认死亡或者转投纳贡派之前,宁婉梨和羲和天没有闹掰,只要稍加操作,袁氏产业就彻底落在了主战派手中。到时,即便羲和天跟他们断绝合作,他们也能保住老婆本。当然,若是羲和天有意愿,他们还是很想牢牢抱住这棵摇钱树的。至于价码,就是这第三把交椅,以及不干预白糖工艺的承诺。范氏不由多看了宁婉梨一眼,心想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竟然一刀砍到了大老板的底线附近,还没有触碰。记得大老板给的密信中写的就是:这次底线就是完全保留白糖工艺,第三把交椅必须要过来,虽然以后这女子可能卸磨,交椅次序慢慢滑落,但只要白糖这棵摇钱树在手她就不敢杀驴,不然直接掀桌子跟别的茶商合作干翻袁氏。宁婉梨想保着老婆本,咱们也保留着打断她腿的手段,就让宁婉梨抱着她的大长腿哭去吧!既然这样,那就没问题了。只要不触碰底线,大老板貌似还挺佛系的。于是范氏笑了笑:“成交!”“成交!”宁婉梨也是笑道,心中暗松了一口气,虽然即便这样袁氏也会受子产业掣肘,但好歹不会被侵蚀得那么厉害。接下来,就只剩下沈家了。虽然粮商在齐国豪门之中地位并不高,但毕竟他们是齐国第一粮商,整体财富也是不容小觑。而且这可是粮食。军队最需要的物资。沈虬直接伸出了三根手指,哈哈大笑道:“既然羲和天退出了,那这七成中的三成,我们沈家要了,至于公主想要多少粮草,我们一切好说。”这胃口倒也不小。宁婉梨心中感叹,不过还是微微笑道:“沈二当家果然豪爽,那便成交吧!”接下来,几家直接当面拟了协议。这已经是目前最完美的协议了,主战派让出了足够的利益,却没有伤筋动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可以勠力同心干纳贡派了。宁婉梨摆出了地图,微微一笑道:“如今荒国主要兵力都去了逐夷城,西陇关只留下布防的兵力,还盈余了一些对魏作战的能力,当然只是一些。倒是齐荒边境囤了一些兵,大家怎么看?”此刻范氏已经坐到了第三把交椅上,首先发表观点:“羲和天此次只为求财求权,王朝经营一概不懂,诸位商议,我听着便可!”宁婉梨微微一笑,对羲和天的戒备放松了些许,当然也不排除伪装的可能。不过现今阶段,别管真的还是装的,不干预就是宁婉梨最想看到的局面。她转过头:“岳鹰,你怎么看?”岳鹰虽然年少,但毕竟跟兄长共事那么久,见识和气度都是有的,听到宁婉梨问,当仁不让回答道:“如此看来,荒国主要精力都放在了异族战场上。对五国战场,只想有便宜捡便宜,没有便宜就固守,对魏国的威胁实在有限。如此一来,魏国便能腾出手应对我们齐国楚国。如今楚国大军已经行至我们边疆驻城,对魏国自然有优势,若齐楚两国勠力同心,还真有一举打垮魏国的可能。但如今对魏的兵力,全是楚国出的,即便能打赢,楚国也会伤元气。楚国向来无利不起早,不然也不可能收,这些年拿着我们的钱打燕魏,吃得脑满肠肥,那些官吏整日为这些油水明争暗抢,以命换命的事情,他们恐怕不会干。”此话一出,大家都是有些沉默。岳鹰虽然年轻,但目光相当敏锐,一语就击中了其中的要害。楚国这次看似果敢,即便荒国不配合,他们也能借齐国三城之利,占据有利地形,对魏形成颇大的优势。但这却不符合他们内部的利益。加上岳鹰这么一分析,所有人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宁婉梨点了点头,岳鹰的看法与她完全一致,但也想不出来,楚国究竟有什么打算。她沉吟片刻,沉声道:“我们不惮以最坏的假设来揣测纳贡派,大家有没有想过,万一纳贡派开城放……”最后半句话,她没有说完。因为这个虽然符合楚国的利益,但实在有些让人胸闷。纳贡派就算再恶劣,也恶劣不到这个地步吧?但出乎意料的,在场的人尽管没有应声,但却没有一个人反对这个揣测。因为……袁氏才灭门多久,纳贡派的底线还值得信任么?一时间,厅内气氛极其沉闷。忽然有一个人说道:“公主!以前你就提醒过我们要对纳贡派万分戒备,结果我们没有听,才酿成了袁氏惨案。这次,你不管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我们对你完全信任。”其他人纷纷附和。“同意!”“同意!”“公主,你继续说!”宁婉梨终于受到了一丝鼓舞:“既然这样,那我便说了。不管纳贡派如何,我们终归要做出万全之策。如今有羲和天与沈家加入,我们现在就足以支持十万军队,两个月之内就支持二十万左右。其中,袁氏在明,沈家在安。他们只知道袁氏赚钱,却不知道袁氏究竟多么赚钱。加上我们妥协之后,纳贡派提供了大概五万大军的军费,已经遣派大军去山海岭剿灭异族。目前我的看法是,现在增兵五万去往山海岭,给出一种我们全力出击的假象,到那里就假装军费不够,只守不攻养精蓄锐。只要发现不对,随时准备调兵,让道给荒国,反正他们的大动脉,他们自己会尽全力守。暗中联系边疆驻守大将,若楚国真下定决心攻魏,那我们也要分一杯羹。但若他们对我们图谋不轨,便立刻还以雷霆手段。”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暗暗点头,这的确是最好的方案。只是……岳鹰脸色阴沉:“公主,话是这么说的不假,但我有疑问。”宁婉梨笑道:“你说!”岳鹰沉声道:“虽说这只是揣测,但若真的发生,对楚国必定是大劫。暗中联系驻军固然能够及时反应,但我们驻军也多在战略要地,城中只占一部分。而且借道的楚军近三十万,我们山海岭分兵十万,虽然可以尽快驰援,但远水解不了近渴,奔袭之后必将损耗战力,再加上剩下十五万大军……雷霆虽快,却未必能劈得动楚军。”宁婉梨冷冷一笑:“谁说我要跟硬劈楚军?”岳鹰有些惊讶:“愿闻其详!”其他人也看向宁婉梨,不知道她有什么高见。宁婉梨深吸一口气,便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一时间,所有人都听得冷汗涔涔。冷汗之后,却无一人立即表示反对。宁婉梨神情冷峻:“如今齐国之危,看似外患,实则内忧。方才的话,只是婉梨一家之言,但若真局势到此等地步,还请诸位随我搏上一搏。”良久良久。在座之人皆是举手表态。表态之后,此番会议,也终于落下帷幕。众人离开之后,厅内便只剩下了宁婉梨一个人。深秋萧瑟袭来,她长长吐了一口气,便坐回椅子上久久不语。累!实在太累了。不过好在,主战派能够自主呼吸了。陈管事在旁笑道:“公主真是越来越有陛下年轻时的风采了。”宁婉梨勉强笑了笑:“还不够!”陈管事敬佩道:“公主实在太过自谦了!公主之处境,比起陛下当年更为恶劣。被凉王、祁王逼到荒国和亲,还能抓住镇国府一脉化被动为主动,自污声名以斩姻缘,以鲁莽之举示敌以弱,反而使得姜峥放下戒心,开放战马渠道……”宁婉梨苦笑着挥手打断:“那等鲁莽行径,的确是刻意为之,但也未必不是因为窘迫无奈之举,陈管事不必高看。”一想到前些日子在荒国的境遇,她就忍不住摇头。她的确更想跟镇国府一脉合作。但那个念头存在的时间并不长,从第一次察觉到镇国府里有奸细之后就彻底放弃了。至于后来与赵昊的反复纠缠,就是在向姜峥示弱,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为了寻找救命稻草失了智的可怜虫,方便通过自己操纵齐国,这才有了后面的开放战马渠道。但正如她刚才所说。这些行为是刻意为之,但也是无奈之举,因为她摆不出任何傲气。乃至到后面,即便姜峥点头,她还是没有理清与赵昊的纠葛,一是此举触碰不到姜峥的底线,二是继续让姜峥看到自己的“自作聪明”。一直到第一批战马运到齐国,她才终于放下心来。却不曾想,还没过多久,袁家崩了。但好在之前,从赵昊那边得到了一些意外之喜。虽然短时间内赵昊提供不了什么帮助,但这个人歪才很多,有了麟羽阁丙级准入令牌,最低的底线就是能靠这个大笔捞钱,迟早会成为自己的财源。就是不知道他的人什么时候才能过来。或者……已经悄悄过来了?应该不会那么快,荒国京都事情闹得那么大,他还有香水酒水要打理,主要还是忙着京都的暗斗和生意,怎么可能有精力分心别处?铁人也做不到这些吧?有战马,军队强度就足够,就只差打仗磨练了。陈管事笑道:“若说之前算是无奈之举,这次羲和天还有此番布局便完全是公主的机敏果敢了,不但保住了袁氏独立性,还避免了羲和天和沈家勾结的可能。”宁婉梨只是摆手:“朝中诸事,皆是时也运也,一朝功成,万人追捧,但若赌输,便是人人唾弃。成败功过,自有后人评判,陈管事若有闲工夫,不妨多打点一下茶庄。”陈管事也不嫌尴尬,笑着拱了拱手:“那属下便告退了!”谷</span>说完,他便离开了。宁婉梨无奈笑了笑,陈管事出身微寒,虽然也是靠能力爬上来的,但这种吹捧人的习惯却怎么也改不了。若是能把这些精力放到正事儿上,以后大有可为。齐国就是这样。上上下下都带着生意人的精明与圆滑,何时才能变得铁血一点?铁血?宁婉梨嘴角露出一丝笑容,转头便离开了茶庄,跨上一匹骏马,径直向怀京城赶去。不一会儿,她就在最繁华的地方停下了马。此处是一栋茶楼,名曰清越楼。十天前许灵韵携新戏本前来投奔,她本身只是有些受宠若惊,可看了戏本以后,当即惊为天人,花大代价帮她租下了这栋茶楼。戏剧虽然仍在齐国声名不显,但前些日子去荒国做生意的商人可不少,回来的皆是对心悦茶楼的戏曲念念不忘。这使得齐人也开始好奇,戏曲究竟能到什么地步。一听到清越班回来了,当即就有不少人来看热闹。结果来的时候好好的。回不去了!这《女驸马》和《西厢记》着实有些上头。连着好几天,清越班都是看客爆满,每天的场次都排得满满的。现在正是晚饭的时间,许灵韵应该正在后台吃饭。茶楼的人都认识宁婉梨,知道她跟自家班主是至交好友,所以看到她过来,就恭恭敬敬地请到了后台。到了后台,她一眼就看到了许灵韵,不过却没有上前打扰她。因为此刻,许灵韵正一手拿着针,一手拿着一块啃了一半的大馒头在唱戏。明显是饭吃到一半,忽然来了灵感。只不过,她穿的是《女驸马》冯素珍的戏服,唱的却是老旦,神态动作像极了一个老太太。此刻,正对着跪在地上的小生谆谆教诲。小生神情动容,光着上身。后背上,是鲜血淋漓的四个大字:精忠报国!此番场景,看着颇为滑稽。一个妙龄女子,一手针,一手馒头,在扮老太太教诲人。可偏偏,违和感却一点都不强,反倒让人觉得这妙龄女子其实是一个老太太假扮的。宁婉梨没有打扰,只是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嘴角一直挂着淡淡的笑容。《岳飞传》!这个名字,明显是按岳鹏程这位兵部尚书当样板改编的戏剧。她很确定,这戏本肯定不是赵昊写的。因为里面的情绪,实在是太符合齐国现状了,没有在齐国生活过一二十年,不可能写得出这个戏本。她问了问许灵韵,果真如此。许灵韵说这是她借鉴赵昊戏本的形式创作的,只是后来赵昊帮她“润色”了一下,顺便还拿出来了《岳飞传》的评书版本,如今前半部分已经在齐国大大小小的城镇传开了。宁婉梨心中神往,赵昊此人,当真有一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这才多长时间?许灵韵离开齐国的时候,满心愤懑,怀才不遇。今日回到齐国,却已经是万人追捧的当红班主,甚至还创作出了《岳飞传》这种惊艳戏本。如此境遇,都愿意回到我的身边。是自己人无疑了!不一会儿,许灵韵唱完了,这才看到了旁边的宁婉梨,便放下针,抱着馒头走了过来。“婉梨!”“灵韵姐!”“你好久没来了!”“唉!这些天事务繁忙,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机会,便直接来找灵韵姐了。你今晚可还有安排?”许灵韵笑了笑:“你也是赶巧了,前些日子有不少戏班来投奔清越班,其中还有几个实力不错,今晚便让其中一个试一试冯素珍,正好要女扮男装了。”宁婉梨当即从她手中抢走馒头:“那正巧,这馒头就放下吧!今日婉梨请灵韵姐喝酒,现在怀京已经有心悦仙酿了,也算你我与赵公子隔空对饮,辞别旧人了!”许灵韵:“……”可是,我不想辞别旧人啊!不过赵昊交代过,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做成齐国的事,等一切尘埃落定,再回荒国知己重逢。于是她只能说道:“好!那今日便与你痛饮,不过……”她把馒头抢了过来:“这馒头我带着,穷苦惯了,浪费不得粮食。”宁婉梨笑道:“也罢!灵韵姐你快些卸妆,我这就去对面酒楼订一桌好菜,今日若是晚了,我便赖在你闺房睡了!”“好……”许灵韵点点头。目送宁婉梨离开以后,神色不由有些复杂,心想齐国这边赶紧结束吧,这样就能回……忽然,不知为何,她耳边似乎传来一个袅袅仙音。“天上月,遥望似一团银。夜久更阑风渐紧。与奴吹散月边云,照见负心人。”嗯?许灵韵愣了一下,转头看了一眼,却无人有任何异常。可这声音……莫非,是我思念他太紧,心中幻化出来另外一个他,对我吟唱。亦或者,这是我心中警示,莫要为宁婉梨所动,成负心人?可是……我从未想过成负心人啊!就连岳飞传,对外都说是我自己创作的。她望了望窗外,残月如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是否月圆时,我便能与他重逢了。……“嘶嘶……”“嘶嘶……”“雾草!”南子陵陡然惊醒,呼哧呼哧地喘着气,冷汗早已浸湿了后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整一个白天,每个时辰,都会听到一阵阵蛇吐信子的声音。更离谱的是。这声音还跟仙音一样。莫非……我对蛇族做恶事太多,被蛇仙给盯上了?南子陵赶紧摇了摇头,哪怕这世界上真的有仙,也不可能盯上自己这么一个凡人啊!我做什么坏事了么?也就是骗了蛇王几百颗蛋没干成事儿,放着蛇女不去找,还把他的计划出卖出去了而已啊!我只想轻松点。我有什么错?犯得着盯上我么?可……这蛇嘶声又怎么回事?不管自己清醒还是入眠,这蛇嘶声都能听得到,而起还感觉不到任何波动。而且这声音,还是从心头直接升起的。莫非……我陷入了魔障,走火入魔了?可我不过做了一些恶事。我连心理负担都没有。我凭什么走火入魔?南子陵擦了擦脑门上的冷汗,陷入了沉思。这个时候,一条尾巴轻轻抚向他的额头。同时,一具温热的娇躯,贴住了他的后背:“南公子,你又做噩梦了。”“嗯……”南子陵闷闷应道,情绪鲜有有些低落。小白附在他的耳边,轻轻吐着热气:“你梦见什么了?”南子陵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吐出一个字:“蛇……”听到这个字,向来温顺的小白,顿时就把他推开了:“我就知道,你口口声声说讨厌蛇,就是为了掩饰!你明明对那条水蛇念念不忘,为什么还说要与我一生为伴?哼!”南子陵噎了一下:“准确说我并不是做梦,只是听到蛇嘶声……”“那就是她的蛇嘶声。”“不是!”“你怎么证明?”南子陵:“……”嘶……真是头疼。猫这种生物,平时黏人的很。只要吃醋,就像变了只猫。浑身炸毛,怎么哄都哄不好。他转过身,猫耳小萝莉已经变成了白猫,正侧低着头斜眼看着他。南子陵:“……”回来了!都回来了!他温声哄道:“乖小白,快睡觉了,你快点化形变回来。”小白直接跳到了窗棂上:“我不!你不给我解释清楚,我就不变回去。我可是听说,那条小水蛇可是生了两颗你的蛋。”“啊,啊这……”南子陵搓了搓手,感觉手心汗涔涔的,他想解释,但在小白的眼神中,却不忍撒谎。他犹豫了好久,终于说出了两句话。“是的,我们有两颗蛋!”小白:“???”眼见小白要炸毛,他赶紧解释道:“你也知道,那条水蛇是蛇王的姬妾,她就是蛇王诱使我当他手下的工具,那天晚上我中了蛇毒,所以才……等我醒了,她人都不见了。你也知道的,我最讨厌蛇了。”小白低下头。猫猫哭泣。她用爪子擦了擦眼泪:“所以,你那两颗蛋呢?”南子陵撇了撇嘴:“送给太监了!”小白惊了:“嘶……送给太监了?”南子陵点头,见她态度好转,态度便又恢复了狂拽:“你也知道,本公子最讨厌被要挟!有我血脉怎么样,还不是从蛋里出来的?不然我为什么要听蛇王的话过来,我就是要求把这两颗蛋也带过来,用它们炸了皇宫。”小白沉默了一会儿:“所以……南公子真的只有我?”南子陵做出了一个接她蹦过来的手势:“对,本公子除了姐姐,就只有你。”小白当即就跳到他的怀里:“所以公子你真是走火入魔了,因为这两颗蛋……”南子陵揉了揉脑袋,越想越觉得有可能。他沉默了一会儿:“是吧!不过有人抽走了毒苗,现在还没有爆炸。根据血脉感应,应该还没有死。”小白蹭了蹭他的下巴:“把她们救出来放生吧!”“放生到哪?”“沙漠!”“可她们是水蛇。”“那就森林!”“她们是水蛇。”“喵喵?”这哪是放生?这是再杀一遍!对于妖族来说,这再正常不过。尤其是猫妖的占有欲……南子陵揉了揉脑袋:“好,森林,就西陇山脉!但现在问题是,我不知道她们在哪。”小白没有回答,只说了一句:“南公子最棒了!”一听这话,南子陵顿时感觉自己聪明的智商占领高地了。充满智慧的眼珠转了几圈,当即想到了一个绝妙的方法。“呵呵!”他冷冷一笑:“这世界上,就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到本公子!”小白喜道:“公子想到办法了?”南子陵点头:“那毒苗,乃是我用宗门极其高深的手法种下的,区区一个太监根本看不出来。所以,拔出毒苗的人,必定是一个宗门出来的高手。现在那些蛋,应该已经不在太监手中了。但对于那种高手,区区几颗半妖蛋还入不了他的法眼。这才几天,可能他还没有离开荒国,今晚便是麟羽阁开阁的日子,我们要是去悬赏,很有可能悬赏得到。”小白当即点头:“公子真棒!”南子陵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肚子:“快化回人形休息吧,再过两个时辰麟羽阁就开阁了。”“喵~”小白叫了一声,便化作人形,只留下猫耳猫尾。南子陵在她耳朵上吸了一口,便欲行不轨之事……然而这时。“嘶嘶……”小白见他忽然没了动作:“公子?”南子陵:“休息吧!”小白:“真休息啊?”南子陵:“本公子说的就是休息啊!”小白:“奥……”……镇国府。“嘶嘶……”“嘶嘶……”“讨厌!你做什么?怪瘆人的!”姜芷羽嫌弃地把赵昊推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赵昊今天又是吟诗埋怨负心人,又是学蛇叫的。而且越学越像。听得狐狸尾巴都快炸毛了。赵昊嘿嘿一笑:“好玩,好玩,哈哈哈……”可不就是好玩么?老爷子一走,镇国府里虽然还有老杨看着,但一直被贼惦记着,他还是有些难受。总是感觉生活充满了危机感。既然剑胆文星和明心文星有联动了,那干脆……虽然只能单方面传音。但恶心人还是没有问题的。我赵日天,最擅长的就是恶心人。先别管能不能把你吓跑,至少能把你恶心得睡不着觉吧?眼见南子陵对应的星子频频冒出黑气,赵昊忍不住发出geigeigei~的怪笑。姜芷羽好一通捶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想小豆莎了?咱们去陪她玩玩吧!”“行啊!”赵昊想了想,小狐狸毕竟是小豆莎前一个妈,还是要交流一下感情的。他搓了搓手:“等会,我这边还有给小豆莎准备的爱心小食品,陪我去地下密室取啊!”他口中的爱心小食品,自然是那一百多颗半妖蛋。反正不可能全养,因为镇国府也养不起。干脆趁着还都是蛋液没有负罪感,赶紧让小豆莎吞几颗。姜芷羽也挺好奇这爱心小食品是何物,便欣然拉起赵昊的手:“那快走鸭!”不一会儿,两人就来到了地下密室门口。“吱呀!”门打开了一条缝,里面并非一片黑暗,而是有着淡淡佛光闪烁。赵昊笑了笑:“这菩提树倒也争气。”于是,他把大门完全推开。看着菩提树下一个个身上还带着粘液,盘着腿双手合十坐苦禅的小家伙们,陷入了沉思。他看向姜芷羽,声音干涩道:“我又双叒叕当爹了?”这哪是菩提树?这就是仙侠版的孵蛋器啊!姜芷羽明显也呆住了,其实上次她来地下密室就察觉到了淡淡生机,隐隐猜到了就是妖蛋,不过被赵昊拦腰抱起一打岔,就把这个茬给忘了。结果谁曾想,一转眼都破壳了?她咽了咽口水:“我们养不了吧?”赵昊沉默了一会儿,挠了挠头道:“话说,咱没有必要这么圣母,本来就是打算炒着吃的。刚好今天麟羽阁开阁,要不……卖了?”————这章铺垫下,下一章节奏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