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宝原以为是自己梦魇魔障有了幻听,可醒来之后那声音依旧忽远忽近、忽轻忽重的在远处呼唤:
“来啊……来陪我玩……嘻嘻……真好玩……来啊……”
如此这般种种,直像那孩童玩耍致之时呼朋喝友似的,至尊宝睡意正浓那愿意管那闲事,只是把头埋在了枕头之下,糠麸枕头重重的掩在耳上嘟囔着:“睡觉睡觉,什么都不管……”
但这做法只管得了片刻,随后听那声音居然穿透了厚厚的麦麸,刺进了脑海深处,就像是谁在自己灵魂深处呼喊一般,肉身皮囊对它根本没有丝毫的抗力……
“叫魂?”
至尊宝猛然坐了起来!
叫魂此一说法在乡野中有其自身的意思,《楚辞》中《招魂》篇,即与此俗的关:
后世婴孩儿童若惊吓所致,以致魂不附体,此时即须叫魂收惊,使魂魄归来,除病消灾。各地方式不一,多数是于檐下、床头或受吓的地方,烧几支香及冥纸,将孩子衣服在火焰上方前后摆动,手拿菜刀或剪,在地上拍响,再将米粒撒向四方,口中呼喊:“东方米粮,西方米粮,南方米粮,北方米粮,四大五方米粮。某月某日某某童年来归啊!请到九天玄女、接魄童郎,畀返某某肚胆来归啊!”等等。
可此间至尊宝口中的叫魂却非此意,而是法门中的一个说法,意思是指某人或者某物,并不直接呼喊其他人的姓名,只是通过一种自己独特的方式来呼叫其鬼魂,除了本人之外,只有游魂野鬼、山魈精怪之类能听见,活人是万万不会知晓的!
此刻至尊宝的情形,正是犹若一个鬼魂!
叫魂之主,多数都是怨魂厉鬼,欺骗活人的伎俩,至尊宝听见此叫喊不由得心中一动,暗自喜欢:“师傅去寻那作祟的怪物也不知如何了,有没有找到怪物?这个叫声不知道是不是师傅所寻之物发出来的,但是既然能叫喊就是没有被师傅发现——我不若前去看看,说不定真是呢?”
念头打定瞌睡也没有了,起身穿上外套直寻那声音而去。
至尊宝沿着那墙边走了一圈,最后听声音竟是从那墙里传来的,四下打量一番,竟然找到个能通内外的狗洞——那狗洞甚是狭窄,就算至尊宝这种孩童也颇为费力,此时此刻他居然记起了师傅所教的调息之术,把肺里空气全部吐出去,胸腹内缩才险险钻了进去。
他刚刚站起身子掸掸灰土,还未来得及在墙上做个记号,突然听得那声音婉然变化,居然嬉笑一声朝着后面飘然远去!至尊宝连忙随手拿个石头搁在洞口,循着声音的去势就追。
至尊宝沿着内院外围一路急追,只听得那声音一直在前面回响,就像引导着谁一般,几折三番之后竟然到了后面个孤零零的旧屋门口。他经过以往那些事儿心中也有了些许提防,暗道:“难道这像是师傅所说的那般,鬼怪把我骗到此间来准备不利——恩,我可得小心些了,千万别上了当,到时候反倒给师傅添乱!”
在怀中摸了一阵,倒也找出张符纸捏在手中,学足师傅的样子拿个手印,脚步再放得轻些,猫头缩身的朝前细细查看。只见那门虽然掩着,可是显然有些微微的抖动,声音一阵阵从裏面传来,依稀间不但欢悦起来,还有了另一个人呢喃的声音……
至尊宝不敢贸然进入,只是伸头朝裏面一瞧——
他万万想不到的是居然看见了如此一幕!
那屋中没有别的,只是另有扇门,那门黑漆铜环颇为残破,看上去也不知道有多少年生了。屋角房内密布蛛网积尘,门窗梁柱上满是虫眼,似乎轻轻用力就能捏碎一般。
现在那门赫然洞开,裏面有……
有无数的棺材,还有个人!
那人正是二少爷秦路!他现在端坐在其中一具棺材裏面,那棺材盖子已经掀开到了一旁,怀中紧紧搂着个年纪十七八岁的姑娘,眼神迷离,目光涣散,嘴裏不知道呢喃着什么东西,双手轻轻抚摸姑娘的脸庞,温柔含情,就像是情侣的幽会一般……
姑娘貌美如花眉目若黛,端得是优雅美丽,举止中更胜过一般的小家碧玉。
但那也许只是在秦路眼中罢了,至尊宝眼中可完全不是如此情形!
他眼中看来,秦路此刻怀中根本不是抱着什么姑娘,而是一副干枯发黑、寿衣破烂、仅有些许枯黄残发的骸骨!
那骸骨已经被鼠蚁啃掉了皮肉,骨头都残缺不全,被他抱着是咔嚓作响几欲折断,可就偏偏这个样子,那骸骨居然还时不时得动上一动……
更有抬起骷髅骨爪和秦路的右手十指相扣,情意款款!
至尊宝稍稍这么一看,那骷髅头轻轻一动,一对黑洞洞的眼眶直直朝这边就瞅了过来,吓得他连忙缩回头来。当即骇得一颗心怦怦乱跳,脑门是冷汗!
他屏住呼吸半响,等那屋里又重新传来了嬉笑声这才蹑手蹑脚的溜了回来……凭着记忆,他居然丝毫不差的找到了狗洞钻出来,再跑回了小厮的住所——这才遇见了师傅八月老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