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知是美好的起源，就如在流年逝水的人生中，你永远无法明白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正因为它未发生，所以你有足够的理由去憧憬。或许如一场偶遇、一场邂逅、一个机遇，都可以改变未来。

苏离徐徐而来，她走动的姿态没有女孩的娇柔，步伐稳健而大，英姿飒爽。

你不得不承认，这样的苏离，比其他女子来得骄傲、来得动人。

“你的伤怎么样了？”

慕羽一怔，没想到苏离竟然还记得他上次与S级兽将一战收过伤，答道：“基本痊愈了，只是肩膀的骨头还稍微有些酸痛。”

眼前的丽人穿着白色军服，女性的柔弱似乎从来不存在她身上，只是慕羽依旧会忍不住想起那一晚她身穿礼服的惊艳，想起她与之共舞时那让钢铁融化的温柔目光。

苏离微点臻首，便不再过问，又道：“听说你下一场是和凌帝？”

“嗯。”

两人慢步并行，很自然地一同坐在了一条长椅上，却都浑然未觉。

“那么，还是不打算攻击驾驶舱吗？”苏离低着头，黑色亮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看不出她的表情，而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清淡：“我看了你过去的比赛，都刻意回避攻击对方的驾驶舱。”

慕羽沉默片刻，缓缓道：“这只是比赛而已……”

“这不是比赛，是战斗，是战斗就会死人。凌帝不会像你一样放弃攻击驾驶舱，因为那也是你的弱点，你可能会死，他也可能会死，这很公平。”

“……”

“何况，即使驾驶舱被攻击，也仅有极小的概率会造成机师死亡，你完全不用……”

“那万一呢？”慕羽打断苏离，对方抬头讶然看着他，他看见那双眸子中隐有恼怒，只是他觉得仍然必须说下去：“如果谁因我而死，我永远无法承受，只要这种事会发生，我就不会去尝试。所以，抱歉……我没有那样的觉悟。”

苏离默然，眼眸现出一抹哀色，为了掩盖这样的表情，她强自一笑，却最终还是一声叹息：“烂好人，真是和他一模一样……”

“谁？”慕羽下意识问道，话才出口便意识到失言，这应该属于苏离的隐私，而且大概是她内心最柔弱的地方。

他原以为苏离会闭口不谈，但这个女子第一次没有回避这样的问题：“我的弟弟，他和你一样是个烂好人，那个笨小孩，明明被绑架了，却还为绑架者开脱，最后把自己的生命留在了八岁那年。”

明明很悲伤，却又要倔强的故作坚强，明明心在颤抖，口中却刻意轻描淡写。

这样的苏离，在冷艳铁腕的外表下难过的苏离，让世界为之静默。

“对不起……让你想起了他了。”

“即使你不提他，我也会想起他。你和他长得很像……”苏离摇摇头，长吐一口气，仰望星空，笑道：“李烁说的对，藏于过去的，永远不属于未来。人总要面对未来，面对过去的磨难。如果那一年，我不顺着他，将绑匪追查下去，大概结果会不一样。”

慕羽不说话了，静静听着，听着属于她过去的伤口。

“可是，那么可爱的孩子，用那么善良的表情和你说：‘姐姐，我没事，就不要再抓他们了，他们对我很好，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谁又能拒绝呢？总是为别人想着，却最后受到了伤害。被解救出来的第七天，就是那群有着不得已苦衷的人让他冰冷地躺在了墙角。”

慕羽知道苏离的家庭在天华联邦有些背景，有些背景的家庭注定会遭遇到寻常家庭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暗杀、报复、胁迫……人类的肮脏与卑劣，在他们的圈子屡见不鲜。

“然后，那群绑匪抓到了吗？”

“抓到了，我亲手杀了他们。只是后来想想，以那个笨小孩的性格，会反对我这样做吧，大约会是些相报何时了的可笑说辞。”

“每个人都有遗憾与悔恨，只是无论再怎么悔恨过往也不会改变。你的弟弟，若是知道你因为他而难过，大概也会在另一个世界难过吧。”慕羽安慰着她，只是说着这样的道理，心中不由又浮现那个在阳光下奔跑的青春少女，她银铃般的笑声最后在他的手上戛然而止。

他可以这样安慰苏离，自身却无法已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

只因那份罪，对他而言，不可饶恕。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没有什么比自己更重要，所以在对别人好之前，至少应该先考虑自己。”苏离长吹一口气，扬起额前细致的刘海飞扬，冷艳的她这个动作竟然说不出的可爱，而她的坚强下却藏着柔弱。

慕羽无言以对，也许苏离是对的，只是他也从来不觉得他的价值观有错。既然没有错，为何要改变？如果仅仅是为了适应社会，这样的社会，那样的他，又有什么意义。

他无法回答苏离，只好转移话题：“所以，后来你加入了军部？”

“嗯，因为还没学会如何面对家人，面对因为我失去了一个亲人的事实。”苏离笑了一笑，精致的脸藏着凄然，随又释怀：“不过，我想，也许该回家看看了。”

她的悲伤似乎到此为止，转过头，问慕羽道：“那么，你呢？”

“我？”

“嗯，你根本不想过这样的生活吧？在杀戮被杀、仇恨与战火之间。”

慕羽再度沉默，片刻后自嘲一笑，回忆如潮，黑白了时间。

“有个男孩曾经和一个女孩相爱，女孩温柔美丽，她聪慧、大方，对所有的事都能处理妥妥当当。这样的女孩，自然有无数追求者，而男孩幸运地得到了她的垂青。男孩平庸无奇，胸无大志，只希望未来平凡地与女孩度过一生，即便如此，他们的心是相通的，感受着对方的痛，对方的喜悦。男孩曾无比坚定地相信他们的爱情至死不渝，他们会相伴到地老天荒，然后一起白头偕老看日出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