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安一直盯着慕羽的表情,试图从看出什么,但她失望地没有看到他脸上有丝毫地不自然,就连他的微笑中,也没有黯然,只有坦然。
“我刚刚毕业,现在在京海从事外贸,待遇还不错。你呢?”
陈安安抿了一口奶茶,决定从长计议。八年的时间的确很长,但她不信当年爱得那么深,全心力义无反顾投入的人,会用这么短的时间治愈好伤痕。
她猜对了一半,却终究没有猜对结果。
所谓伤痕,并非只有痊愈可以淡忘,还有一种残忍的方法。慕羽的确淡忘这伤痕,只因有一道伤比之更深,并且总在偶尔克制不住的回想间,刺痛着他遍体鳞伤。
“我还好,现在回来了。”慕羽淡淡道,不愿回忆那些生死交错的瞬间。
陈安安眉头一皱,看出慕羽的刻意回避,心想他这些年大概过的不是很好,于是转移话题,道:“那回来下一步打算呢?”
“我家都去中苏了,到时候在中苏找工作吧。”慕羽不确定地道,对于未来,他直到现在仍然惘然,他从没有对自己离开军部的选择后悔,只是他遗失了在和平中最宝贵、最青春飞扬的八年时光,让他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但不知所措总比面对残酷要好一些。他这样想着。
“她知道你回来了么?”陈安安扭头看向远方,尽量用随意的语气谈起。
慕羽一愣:“谁?”
陈安安也是一怔,猛然回头,盯着慕羽,道:“你真的忘了她吗?”
慕羽这才明白她说的是谁,恍然大悟道:“你是说芷馨?”
他的表情,还是看不到丝毫黯然、伤感,陈安安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希望看到他伤心的一面,但看到慕羽如此坦然,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她沉默一会,方才道:“她也在中苏。”
她盯着慕羽,但慕羽连眉头都没皱,甚至没有丝毫回避的意思,只是问道:“她这些年如何?”
陈安安终于放弃了,她确认慕羽的确解开了江芷馨的心结,因为他问这些话的时候,神态自然,没有迟疑与扭捏,口气仿佛询问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近况。
然后陈安安忽然想象起那个人如果知道慕羽现在的态度,骄傲如她不知会作何表情。
慕羽诧异看着陈安安的沉默,然后便见她苦笑一声:“不知道,听说在中苏开了一家香水公司,坐得很大很风光。”
慕羽的眉头终于微微蹙起,从陈安安的语气中听出一些古怪,道:“你是她的闺蜜,怎么会不知道而只是听说?”
“那是以前。”陈安安的苦笑更浓,看了一眼慕羽,道:“你真得没听说你走后发生的事吗?”
慕羽摇摇头,古怪的感觉愈发浓重。
“她背叛了卓峰,卓峰疯了。”
慕羽浑身一震,眼眸满是不可置信。
与陈安安道别后,慕羽走在回家的路上,脑中不断回荡着陈安安临别的话:“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怕,可怕到我不敢和她做朋友。”
按照陈安安所说的,江芷馨与卓峰在一起完全是一个阴谋,她利用了卓峰,骗取了卓家的信任,获得资金创立了一家香水公司,并利用卓家的关系渐渐发展壮大,然后在最后一刻,勾结外人给了卓家致命一击。卓家老爷子被捕入狱,卓家财产被江芷馨和其合伙人瓜分,卓峰面对家破人亡的下场,在失魂落魄的生活中,不停遭受江芷馨的羞辱,最终终于疯了。
慕羽想着那年在校门口亭亭玉立等待他的女孩,阳光飘洒着她美丽的侧脸,和风飞扬她的轻发,清纯而羞涩,想着那个撒着娇可怜兮兮要求他买下小贩手上所有的小白兔然后放生的善良女孩,怎么也无法将她和陈安安口中阴狠手辣的女强人形象联系在一起。
那么,那些年的光阴,都是你在伪装么?
那么,我也是被你利用的么?
或者,陈安安说的不过一面之词?我是不是应该相信你仍是那个在夕阳下放开兔子拍掌娇笑的可爱女孩?
只是,信或不信,对我来说,都已不重要了。那些回忆,我会记得,但已不重要了。
但愿你,过得安好。
风刮动,阳光普照,慕羽停下脚步,仿佛留念那些年的回忆,然后洒脱一笑,昂然前行,落下那义无反顾离去的影子,一如当年他义无反顾扎入的热情。
只是在回到家的时候,他看见一部本不该属于这座县城的车停靠在庭院。
开了门,他看到一个本不该出现在这裏的人在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