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刚出便心生悔意，实际上他与苏离的关系并未确定，这话却颇有几分与苏离调情的意思，他慌忙道：“那个，我……”

苏离沉默一会，忽然轻笑，大大方方道：“你知道就好。”

然后她挂了电话，徒留慕羽一人在回味她最后的话。车停下，慕羽忽然觉得心烦意乱，下车靠在车上，点燃一根烟。

斜阳拖着他的影子，落在水泥地上，那些斑驳的树影停留在他身后，让黄昏更加孤寂。他与苏离总不可能永远一直这样下去，他走不出莉兰的阴影，便永远无法全身心地接受苏离。而纵使他走出那片阴影，两人身份地位的巨大差距也足以让他望而却步，对未来毫无信心。

苏离出身天华最上层的世家，身为独生女自然不可能永远等他。她终归要嫁人，慕羽曾经认为倘若真有那一天，他应该去接受并祝福，但只要一想到有别的男人牵起她的手，想到她娇艳的笑容从此不再为他绽放，心中终归避不了阵痛。

慕羽并不愿意逃避，也曾很努力地想从莉兰和五年战争的阴影中走出，但若是心魔如此好克服，又何来心魔？他不知道要花多长的时间，才能坦然面对过去，或许一年，或许一辈子。

所以他不知道这时间来得及让苏离结束等待。不知道是否在他走出那片阴影后，迎接他的依然是没有阳光的世界。

他只能听天由命，不忍再想。

思绪不知辗转了多久，才终于被一道声音打破：“慕羽！”

那不是苏离的声音，因为苏离不是男人。慕羽扔下烟蒂，脸现意外，随后笑道：“你也在这？”

他对眼前的男人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既然人家笑脸相迎，他自然也没有必要冷面相对。

陈森一路走了过来，笑道：“正巧过来拍摄一些校园题材的照片，没想到还真碰上了你。”

他从衣袋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伸到了过来，慕羽摆摆手，道：“刚才抽过了。”

陈森笑笑，自己点上一根，深深吸了一口，和慕羽一起背靠在车边，然后忽然说道：“我想我应该给你道个歉。”

慕羽诧异侧目，却听陈森笑道：“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的态度并不友好，有些过度了。事实上，我并不是那么虚伪的人。”

慕羽皱眉，道：“这你已经向我道过歉了。”

“但是你大概觉得我并不真诚，所以还是要再道歉一回。”陈森低头弹落烟灰，自顾自地道：“每一个优秀的摄影师都有一个敏锐的直觉，这就连我们自己也不清楚为什么。那一晚后，其实我也在奇怪，为什么我的反应会那么大？追倩倩的人多了去了，其中不乏比我条件好得多的，就连我们副台长儿子都怀着鬼心思，我从来没有这样冷嘲热讽过一个人，连我自己都吓一跳自己的城府居然这么深。”

手上的烟已燃尽，陈森两指张开，任烟头自由落体，然后皮鞋轻然踏上，熄灭烟火。他抬头看着慕羽，认真地道：“但后来我隐隐明白了，大概我的直觉告诉我，你才是最危险的情敌，而我相信我的直觉。”

慕羽对与陈森忽然没有那么讨厌了，但眉头皱得更深，认真地道：“我与李若倩其实并不熟，只是同学。”

“我知道啊。”陈森苦涩地笑了笑，道：“但我始终没有踏实感，你知道么？其实我无比地爱着她，但她却并非爱我。”

慕羽眉毛一挑，陈森便看出他的诧异，长吐一口气道：“并不是每一对在一起的都是相爱的，否则所谓的真爱便变得毫无价值。人这一生，多半都碰不到让自己爱到痴狂的人。我很幸运，我碰到了，不幸运的是，她没有碰上。”

“不必奇怪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因为时间到了终归是要选择。既然没有遇到真爱，那便自然而然选择了身边最自然而然的人，多少能冒充一下真爱，也不委屈自己。”

慕羽摇头，看着他，觉得好笑道：“你莫非以为我会是她的真爱？”

“可笑吗？我也觉得挺可笑的，但直觉就是让我害怕着。”陈森道：“你很谦直，也很温柔，所以我并不认为你会做插足的第三者角色。但有时候，温柔对于女人来说，才是最大的毒药。”

慕羽不言片刻，许久抬头，道：“我以后不会主动联系她的。”他想了想，道：“我想她不会主动联系我。”

陈森听他说话，不再靠着车，站直了身子，带着真挚的感激目光看着慕羽郑重道：“谢谢。”

就在这时，轻柔的踏地声渐渐而近，苏离缓步走来，站在了慕羽旁边，看了一眼陈森便不理会，对慕羽道：“可以走了？”

柔和的俏脸轮廓，精致的五官配上高挑的身材，而一抹冷艳气质竟让人忍不住心跳加剧。陈森目瞪口呆看着苏离，这大概一生仅见的绝色，即便是李若倩，也在气质上稍逊了这位女子半分。

他匆匆扭头，将目光转向慕羽，然后愉悦地笑了起来：“想不到慕兄好艳福，那么，我告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