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堪触景寂寥时，人去楼空黄昏后。

再如何如胶似漆的两个人，总有分别的时候。李若倩去上班以后，慕羽一个人呆在家，总觉得这一天心绪不宁，做什么事都无聊透顶。他索性坐在窗台边，看着外面的风景。青蓝色的天穹，平坦的街道上车流渺小如蚂。

这一坐，就是大半个下午。他在不宁什么，其实他早就知道，只是现在才承认了而已。

当苏幕遮听见慕羽轻声叫着“校长……”，望见他从门外走进办公室的时候，脸上很得意地露出了笑容：“就知道你小子还有点良心，知道来找我。”

慕羽笑笑，坐在苏幕遮面前，道：“之前的离职手续似乎还没走完，我……是来配合完成扫尾程序的。”

“哦？”苏幕遮老眉一挑，似笑非笑道：“剩下的手续似乎没有要你配合的地方了吧？”

慕羽老脸一红，讪讪一笑，然后低低地道：“她……没有危险吧？”

“你知道她在做什么？”这次轮到苏幕遮讶然了，古怪地看着慕羽，道：“你都知道了？”

“我不知道，但是我想……她总是让人放心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慕羽觉得苏幕遮听到这话后松了一口气，似乎在紧张着什么。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苏幕遮淡淡地道：“这样的事，总是有危险的。只是……危险也许不会发生而已。”

慕羽神态一凝，站起身，道：“如果发生了危险，请务必告诉我。”

然后他如释重负地转身，却在门口愕然看见了正巧走来的苏离。她一如初见的冷艳，昂着头，面无表情，却美丽地淋漓尽致。

苏离显然也没有想到会在这裏碰见慕羽，眸子微动，旋又平静。

两个人，彼此看了一眼，却都不敢看着对方的眼睛。慕羽略显尴尬，毕竟不久之前，他和苏离，已经明确了两人的未来。

他别过头去，却闻暗香轻浮，苏离走了过来，在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停住。黄昏的阳光在她的黑发上镀出一抹淡红的光晕，让她更加凛然冷艳。两个人，肩并肩站在一起，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那个江芷馨，是你仍然在意的吧？”苏离缓缓地道，她的声音轻灵冷淡，宛如一片被小石投入的湖，微起波澜，顷刻消却：“最好别被她知道你和李若倩的事，有人在针对她。”

苏离身子前倾，发梢轻动，香影离去：“你是她最大的弱点……”

慕羽怔然立在原地，不忍回头，熟悉了她的笑容和容颜，便不忍看她的背影。他却不知，苏离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终没有说出口，在心裏化成了一声叹息。

你……何尝不是我最大的弱点？

慕羽回过神的时候，想起苏离的话，心裏莫名地突突直跳。他一边走下楼，一边立即拨打了江芷馨的手机。手机响了很久才被接通，但那边声音嘈杂，而江芷馨的声音明显带着醉意：“宁涛，你说话……一定要算数，不然我一定……不放过你。”

“喂，芷馨！”

那边江芷馨没有回答，却传来一个男人猥琐的淫笑声：“放心吧，小美人儿，你的公司，爷帮你保住。但是……嘿嘿！”

“喂，江芷馨！！”慕羽怒声吼道。

但是电话那边依旧没有回答，只有不断传来江芷馨娇媚的撒娇声和男人的淫笑声。慕羽心中着急，当机立断挂了江芷馨的电话，然后打了许亮电话。

“许亮，帮我个忙。还记得那个被我们关进监狱的宋斌龙吗……？对，帮我联系到他……我来不及赶过去了……对，立刻，马上！”

……

江芷馨的头很是昏沉，她今晚是故意把自己灌醉的，如此也许会让即将到来的屈辱感麻木一些。但无论她如何地烂醉如泥，心中那抹悲凉却无从消却。

那悲凉不是她将被一个厌恶的男人压在身上，而是今晚过后，她与慕羽再无走在一起的机会。

而是她为之付出和奋斗却得不到想要的东西，而是明明现在拥有的并非她在乎的，她却不得不拼死维护。

因为没了想要的目标，如果连已经拥有的都失去，她便一无所有。

得不所偿，总比一无所有好。

所以宁涛一路上搂着她肩膀的时候，对她上下其手的时候，她忍着恶心，毫不反抗。所以当宁涛开了房间，她看着房门被打开明知那一步踏进便是无尽深渊，依然毫不犹豫塌了进去。

宁涛色迷迷地看着她，脸上的皱纹每一道似乎都刻出了贪婪与欲望。江芷馨看着这个老家伙，忽然觉得他很可怜，因为他永远不会明白一个人的情感为什么会热烈激荡，也永远不会体验到那情感竟然会热烈到万念俱灰之地。

他真可怜，她更可怜，同病相怜。

江芷馨这样想着，放开了一切，坐在床上衝着宁涛嫣然一笑，媚意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