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穹如墨，草动虫鸣之声，不仅没有带来分毫热闹，反而渲染地这夜更加沉寂。

慕羽坐在纳兰德容尸体旁的石头上，看着纳兰德容涣散的瞳孔和那些汩汩流出渗入土里的殷血。他默默点上一根烟，默默地看。

即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的杀人都不会让人感到麻木。纳兰德容生平作恶无数，大概他的死，会让大多数人拍手称快。但慕羽看着他流着血却平静安详地脸，忽然对那些关于他此前恶人印象模糊不清。

他如此安静，怎么能让人联想到他是个暴戾的人？

烟头在黑夜中忽明忽灭，不远处传来震动耳膜的轰鸣声。慕羽对这样的声音有着太多复杂的熟悉，他站起身，望着苍穹。

那是大批机甲引擎一起响彻燃烧天空的声音。

随着机甲一台一台地落下，大地微震中，为首机甲的驾驶舱缓缓打开。许亮冷峻地表情随着升降索的降落愈发清晰。

皮制军靴的声音即使踏在柔软的泥土中，发出地沙沙声也让人心生凛然。许亮走到纳兰德容的尸体身边，轻轻踢了纳兰德容数脚。

然后他漫不经心地掏出手枪，漠然对着纳兰德容的心脏、头部又连开数枪。

砰、砰、砰！

许亮转过身，黑夜中，慕羽的眼眸发着让他陌生的光。他对那目光陌生地有些不安，因为那道目光对他变得陌生。

“走吧。”许亮欲言又止，最后又放弃了解释，只是柔声对慕羽道，随后目光环顾，陡然变得凌厉，冷喝道：“带上叛国者的尸体！”

“是！”

周围响起那些斩钉截铁的声音，像是一道严酷的嘲讽。慕羽原是熠熠生光盯着许亮的眸子变得暗淡，他低着头，想起那个活蹦乱跳、搞怪疯癫的许亮，看着地上月光影射出的那道冷峻严厉的影子，突然胸口发堵。

简直判若两人。

这就是岁月可怕的地方。慕羽走在许亮身后，低声地道：“他死了。”

他说得没头没尾，但许亮与他出生入死，他一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许亮轻叹一声，摇摇头笑道：“为了确保万无一失。”

慕羽还要再说些什么，许亮已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有些东西，我永远不变。没有下次了，我保证。”

轰鸣的引擎，机甲在夜色中离开。慕羽和许亮同坐在一台机甲上，一路无话。

终焉基地中，喧嚣已经宁静，但零碎的残骸，到处沾满的血迹，还是说明了刚才那一场战斗有多惨烈。范思涵正指挥着人员忙碌于清理扫尾，慕羽一眼就望见了楚云琦。

来来往往的人们中，只有那个孩子是静止不动。他靠着墙壁，勉力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双肩微微抖动。而他背后的墙，那些沾染的血迹狼藉，像一片潮水将他包围。

慕羽心中叹息，走上前去，楚云琦的眼眸终于恢复了一点神采，抬眼望他。慕羽轻轻拍着他的头，将他的头按在肩膀上。

“教官……我没事，只是有点累了。”楚云琦颤着声音道。

慕羽听着他倔强的话，忍不住叹息，轻声地道：“这就是杀人。”

楚云琦身体猛地一僵，随后又软化下来，道：“杀人的感觉，很不好。”

“嗯，很不好。”

“我以为我做好了杀人的准备……但是，我一定会做好杀人的觉悟的。”楚云琦推开慕羽，年轻的眸子渐渐凝定，斩钉截铁地道。

慕羽心中怜悯，问道：“为了楚门的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