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晓婷侧过头，待下一刻转过头来时，已面带微笑向楚云琦走去。等她来到楚云琦面前时，林威兰已悄然松开了挽着楚云琦的手。

“先生，您好，请这边坐。”慕晓婷伸手指引，礼貌地如同接待客人。

可楚云琦本身就是客人。

楚云琦眼中浮现出一抹痛楚，他是坚强的人，但眼中有了痛，便说明他心如刀割。他勉力笑了笑，同样礼貌地道：“谢谢。”

连笑容都没有，空气像是粘稠的液体，缓慢得仿佛凝固。

但偏偏慕羽没有察觉到，他兴冲冲地拿出纸和笔，微微有些激动道：“晓婷，你没认出来他就是楚云琦上校吗？……楚云琦上校，我在中苏遇袭中曾被您救过，一直很感激您，能帮我签个名吗？”

除了伊洁娅，所有人都怔然。

楚云琦目光复杂地望着慕羽憨厚的笑容，胸口仿佛被挤压地喘不过气来，好一会儿，他才轻声地道：“救你的……不是我，是你自己。”

“嗯，虽然昏迷差点没有醒过来，还丢失一些回忆，但没有您的奋战，恐怕我连昏迷的机会都没有！”

“……”

这裏比之战场还要可怕，楚云琦草草在纸上签了名，面如火烧，只觉得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对不起，教官……

而慕晓婷已承受不住这讽刺沉重的气息，捂着嘴扭头跑进厨房。楚云琦听见她的心碎，欲起身，却绵软无力。

他起身的勇气，已被痛楚抽离得一干二净。

林威兰望了丈夫一眼，幽幽一叹，起身缓缓走向厨房。

每个人都悲伤着，只有慕羽和伊洁娅什么都不明白，不知该忧伤还是快乐。

拿铁本是应该慢慢品的，但楚云琦却喝得极大口，三两下就喝完了，然后起身结账，带着林威兰匆匆逃离。即使离开的时候狼狈不堪，但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回头望了一眼。

慕晓婷的身影依旧不在视线内。

于是他知道，这一生，便如此注定。

慕晓婷蜷缩着身躯坐在厨房的角落，竟然可以清晰听见楚云琦离去的脚步。他的脚步声竟然在她的回忆中那么深刻，沉稳、用力，以至于慕晓婷轻易就能辨别他的离开与停留。

她想起方才林威兰对她说的话。

“晓婷，对不起。我知道我只能说对不起了……只是，楚云琦他很累，真的很累。”

“他对慕羽的敬重如山，所以他对慕羽的荣耀疯狂。他不是抢夺你哥哥的功劳，他只想将这份荣耀捍衞并且延续下去，而不是在时间的流逝中被人们淡忘。也许他做的不够好，但是他……确实是在拼了命地捍衞。”

“他爱你，自始至终都爱着你。所以连你的离开都不忍忤逆。如果有人有错，那便是我也爱他。”

“所以，对不起……原谅他吧。”

慕晓婷紧紧闭着眼，泪流满面。

若是那个时候，给楚云琦一次解释的机会，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她这样想着，仔细想着，最后的答案让人绝望。即使她原谅楚云琦冒名神灵的行为，依慕羽在中苏之战中的惨痛，慕晓婷也不会再让任何和天华军方有关系的人接触慕羽，更何况是一个有深厚军方背景的妹夫？

为了慕羽，她只能放弃楚云琦。

于是慕晓婷开始相信命运。命运是没有对错的，也许明明每个人都没有错，但最后的结局总是悲凉，叫人无力回天，只能接受，然后被冠以“坚强”之名。

她和楚云琦，注定不能在一起，不能终老一生。

这就是他们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