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干净的房间，都有尘埃。尘埃扬起，因为有人倒下，尘埃落定，因为有人死去。

苏离面无表情，连瞳孔都平静无波。她收起枪，不动声色地放置于裤袋中，望着伊洁娅道：“好久不见了，伊洁娅。”

她刚刚杀了人，杀得是雷若帝国的第三皇子，却轻描淡写地和伊洁娅打招呼。虽然事实上，她们的确很久没有见面了。对于伊洁娅，苏离一直不认为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姑娘，从她来黑色狱隼的第一天起，苏离就知道伊洁娅的来历不简单。

所以看到伊洁娅突如其来的闯入，诡异地手段，她即使暗自心惊，却也还能相信。既然她愿意相信，那么她还相信伊洁娅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带离她离开这裏。

“苏离姐姐！”伊洁娅的身体虽然已经是个十五六岁含苞待放的小姑娘，但心志似乎还如当年一样像个孩子。她欢呼一声，雀跃地扑了过来，撞了苏离一个满怀，小脑袋深深埋进苏离高耸的双峰。

苏离看着她撒娇的俏丽可爱，目中冷色渐消，拍了拍伊洁娅的小肩膀，怜爱道：“伊洁娅怎么会来这裏？”

“因为哥哥也在找苏离姐姐呀！”伊洁娅抬起头，水眸大得像片安静的湖，理所当然地道。

苏离心中一动，冷眸中霍然迸放出惊喜，声音微颤：“他……恢复记忆了？”

“嗯！”伊洁娅重重点头，道：“而且为了找苏离姐姐，他还加入了联盟军部，成为了凌帝那个笨蛋的敌人。”

终究……这还是他的命运么？

苏离暗叹一声，心中百味交集，忍不住低声自语道：“这个笨蛋……”

这裏战火正盛，死亡与罪恶正绽放，虽然慕羽所拥有的，都是为了战争而生，但并不代表着……他的命运适合战争。苏离感到微微地难过，冥冥注定的命运，让他为了她再次回到战争中，可是这永远不是慕羽想要的生活。

只是，看着你一生被不甘束缚，我又何尝能心安理得呢慕羽？

苏离定了定神，暂时不再去想这些杂乱的思绪，这个世界上，能让她思绪为之纷乱的人寥寥可数，慕羽无疑是其中之一。苏离蹲下身，望着伊洁娅，认真地道：“伊洁娅，我问你，能不能带我像你刚才进来时那样离开？”

“当然可以呀，伊洁娅可是很厉害的哦！”伊洁娅得意地道，却望着苏离，道：“可是苏离姐姐，伊洁娅想要问你一个问题。”

苏离皱了皱眉，雷若军人的警惕性都极高，如果房间内久不闻动静，恐怕门外的警衞会心生怀疑。但此刻她有求于伊洁娅，只好耐着性子道：“说吧。”

“爷爷说过，公平是人类的第一美德，虽然人类并不能遵循这种美德，但这个世界上……是需要公平的吧？”

苏离一怔，笑道：“当然，这是世界的确需要公平。就像刚才我问伊洁娅能不能离开而伊洁娅也要问我一个问题一样。”

她以为这妮子孩子心性，是因为爷爷一句话才固执地要问自己一个问题找回来。却不想伊洁娅的红色眸子一下明亮起来，像颗熠熠发光的宝石。

“这么说，苏离姐姐也认为公平是必须存在的了？”

“嗯。”

“可是……伊洁娅觉得不公平。”伊洁娅慢慢地道，苏离眸子轻睁，讶然看见伊洁娅的脚尖渐渐离开地面，漂浮于空：“伊洁娅和苏离姐姐都是那个时候喜欢慕羽哥哥的，可是那个时候伊洁娅只是个小孩子，所以慕羽哥哥只能在苏离姐姐和弥蕾姐姐之中选择，却不能选择伊洁娅。”

“如果那个时候，我很你们一样大，那么结果会不会不一样？我只是比你们晚生了几年，所以这显然不公平。”

“所以我……想要找回这公平。”

苏离悚然而惊，却见伊洁娅纤细手指平平伸出，指尖光芒微泛幽蓝。即使在险被凌腾宇侵犯的千钧一发之刻，苏离也保持着从容与冷静。

但现在她的脸上却陡然惊慌。

惊慌于这缘分，惊慌于她将面临的未来，惊慌于……慕羽将承受她前些日子所承受的抑郁。

“伊洁娅！”

苏离厉喝道，随着她声音迎面而来的是伊洁娅小巧指尖射出的幽幽蓝光。

苏离握着枪的手猛然绷紧，却在下一刻有松弛下来。

伊洁娅终究只是个孩子。

就在她犹豫的刹那，那道蓝光钻进了她的眉尖。不疼，却只觉得昏沉，困意上涌。苏离努力睁着眼，只是无论如何咬牙，视线里的伊洁娅还是渐渐变得影影绰绰，越来越模糊，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她最后终于闭上了眼，往后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