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羽望着窗外,窗外的城市流光溢彩,即使在战争的年代里也明艳动人,伪装着歌舞升平。似乎将城市装扮的越梦幻、越疯狂,才能逃避自己处在战争边缘的事实。夜空被阴云遮蔽,地上的不夜城如梦如幻。
“哇~!!”
婴孩骤然啼哭着,慕羽低下头看着这个孩子,情绪在静止中翻腾不休。
……这就是,我的孩子么?我的血脉……
小慕念看到慕羽的目光,他还太小,并不能理解那道目光里的复杂。他止住了刚刚起调的嚎哭,咧嘴笑着。
他的笑干净阳光,像极了江芷馨。而越是像,慕羽脑海里关于江芷馨的影子就愈发浓厚。
明明知道不该想起,却忍不住想起。想起那个女孩被牵住手羞涩的样子,想起她果决离去地背影,她在人群恬静的伫立。最后的画面里,她渐行渐远,回过头,淡薄的阳光在那一瞬间凝固,然后伴随着她渐渐模糊,乃至最后消失不见。
慕羽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伸手什么都抓不到,所以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在未来的影子从此消失不见。
他今后,连想要望见她笑容的这一丝希望都被彻底断绝。
这一丝卑微的愿望都被打上了句号。
情绪在汹涌地翻动着,肉身的故作平静渐渐镇压不住。慕羽轻轻抓起慕念的手,将他的手摁在了自己脸上。
他将头深深埋下,外面灯火辉煌像巨大的画,华丽光亮,压得人如行尸走肉。慕羽的双肩轻轻抖动,若隐若现地抽泣声低低传遍在这空荡的房间。
慕念咯咯地笑。
慕羽像个孩子般哭得更大声了,他痛哭流涕,浑身狂乱地抖动,狼狈不堪。悲伤一旦决口,情绪的铁壁便为之崩溃,而慕念的手白|嫩光滑地贴着他的脸,感受着他眼泪的温度。
外面的世界依然繁艳,骄傲地耸立。
当我们悲伤的时候,总希望能得到世界的怜悯,想要寻求可以代替这撕裂了灵魂的悲伤。然而世界从来感觉不到,它如同冰冷地齿轮,慢慢发展,变得越来越繁艳美丽,你的悲伤于是落在看不见的角落。
世界凭什么要理解你的悲伤,更没有义务来抚慰你的伤口。所以人们只能强忍悲伤,并且渐渐给予它定义,叫做坚强。
可是有的悲伤再如何都强忍不住,更找不到强忍的理由。
于是外面的世界繁华着,而这间小屋弥漫着大人的悲伤和孩子的欢乐。
江芷馨死的时候,慕羽没有哭,弥蕾被他杀死的时候,他也没有哭。因为最初的悲伤虽然猛烈,然而还能强忍。可谁想,这悲伤随着时间发酵,不仅没有减轻,反而愈发浓烈,找不到解药。
大约眼泪才是最后的解药。
慕羽宛如用尽了此生的力气在哭着,他哭得毫不保留,声嘶力竭,撕心裂肺。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哭过了,而讽刺地是,在印象里,在江芷馨转身离开,在他因为如此而踏上这条路的时候,他也这样哭泣过。
只不过上一次是因为怯弱,而这一次,就算坚强了,也无济于事。
慕羽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地累,当眼泪慢慢停止,他抬起头,红着眼,抹去了脸上的鼻涕,仔细地端详着慕念。
慕念眼睛很大,这一定是遗传至江芷馨,而他的唇略微轻薄,和慕羽很像。此刻,这孩子还在没心没肺地笑,而那只已经被慕羽松开的手依然贴着慕羽的脸颊,则胡乱在慕羽脸上划动着,宛如懂事地替他擦去泪痕。
慕羽泪痕未干的脸露出了笑容,他俯下身,深情地吻慕念细嫩的额头。然后他站起身,往门外走去。门是被他反锁着,在很早以前传来过敲门声,而他没有理会。
当他打开了门,陈明兰夫妇站在门外,脸上带着惊喜和担忧的神色。他们的身后,站着易缘、李若倩、伊洁娅、许亮、慕晓婷……
“都进来吧。”慕羽淡淡地道,转身回屋。
陈明兰欲言又止,望着儿子的背影里满是担忧,她扫望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在床上咯咯直笑地慕念。于是她眼睛一亮,觉得找到了话题,走上前抱起了慕念:“这是谁家的孩子啊?长得好可爱啊~,诺,庆辉,你看看,多乖。”
她将孩子交接向慕庆辉,慕庆辉刚伸出手,就听见慕羽平静的声音。
“他叫慕念,你们的孙儿。”
陈明兰瞪大了眼,慕庆辉手一抖,险些没接住慕念!
易缘等几个人呆若木鸡。
慕念哇哇大哭。
陈明兰瞪了慕庆辉一眼,艰难地望着慕羽,见他认真地眼神,终于确认了儿子不是在开玩笑,不由结结巴巴地道:“谁、谁的?芷馨?”
“嗯。”